54路有轨电车 咣咣当当的声响,由远而近 又由近而远 这是宁静的点缀,空旷的拉长 铁轨铮亮,在弯曲中延伸无尽的回味 黄叶,追逐着绿色电车 又停下,轻吻轨道 车厢里,三五个乘客,散坐在木制座位上 打瞌睡的长者,和望向车窗外的安静少女 默契着,都不出声 似乎是长影的老片子,在独自吱吱呀呀放映 乘客,成为长镜里的一个角色 悄然上演着,虚幻的自己 铁轨、绿色电车,与林荫道在变幻中
庭院中 那棵呈碗状粗的野树,像大地冒出的一个 巨大的想法,老屋破旧的 屋顶,已不能承载它 压于房顶的沉重。父亲决心要锯掉它 一把闪着寒光的锯子,是父亲的众多物件中的一个 被擦拭得锃亮和锋利 我们先费力拔掉周围的车前草,小蓬草 又移走堆在它旁边的砖块瓦砾 躲藏其中的蜈蚣、湿虫、西瓜虫大概在 阴暗和潮湿中居住太久 竟然对重见天日并不感兴趣,在逃窜中 瞬间不见 当我和父亲 分
汽笛声呜呜地响起,我伸长脖子 像一位虔诚的接站人 翘首以待老朋友打开车门 紧接着传来咣当咣当的敲击声 那是铁碰上铁,硬碰上硬 那是人间,再一次拥有了火花 已经很久没有煤炭可拉了 出行人早已不再乘坐这慢腾腾的火车 但火车依然会隔三岔五往返一趟 每次火车停下来,我都在想 也许车厢里根本没有乘客,或者货物 它的到来,更像是一次故地重游 每次火车停下来时,那咝咝的声音 都是一次深
他这是在自己开的绸缎店里 以柔滑的绸缎为长袖,唱念做打 让男声腔与女声腔在长满胡须的嘴角 相互交替、转换 从店门外吹来清风 荡漾成音符般跳跃的一只蝶翅小精灵 一颦一笑之间 荡漾成了他的唐、宋、元、明、清 这是他下岗多年后,一小段扯破嗓子 才挤出来的绸缎腔韵 舔舐着他的斑斓爱不尽人间啊! 如花旦璀璨
走廊尽头的窗口,你总会遇见 一两个抽烟的人,或年老,或年轻 烟雾把他们笼为熟人,小声地交谈着 站在窗口,你总能看到这样一些植物 在墙根,或壁缝,或者屋顶 冬天它们枯萎的样子也非常好看 暮色最先从窗口涌进来 从天而降的纯粹,没有病房的惨白 也没有消毒液的味道 后来被哭声震碎,绝望的眼神刺穿 即便如此,暮色仍不断涌进来 把整座医院揽在怀里轻抚,让悲伤平静如猫 又有人在那里抽烟,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鸟 数过去,一百二十六只 数过来,一百八十四只 越来越多的迁徙者 在高压电缆上,比肩而立 这些漂泊的夫妻、姐妹,或兄弟 在野菊花睁大眼睛的时候 穿过白杨树渐渐松开的指缝 开始聚集,开始打点翅尖的风霜 折成鼓鼓囊囊的行李 相约启程,似乎为了八百里昼夜 不再缺少笑语 而其实,只为彼此照应,只为 一点不落地带走 这一万伏的乡思
孩子们,不要停下你们的朗读 不要把我孤单悬置在那光芒搭成的彩虹上 此时我变得无限小,把我种在风里吧 但是要用泉水浇灌 我也会像你们一样,长出花瓣 孩子们,不要停下你们的朗读 如果你们想在我的脑袋里种下一棵树 我拥有两个天空,两个大地 是你们用读书声,剔除我裂开的肌肉 剔除我身上崩塌的巉岩和腐烂的枝叶 阿多尼斯说,词语是他的祖国 这些孩子,就是我的祖国 现在,我把你们的读书声
尔沙和他的羊 走在深雪中。寻找牧草的路异常难走 大风又不断刮擦 冬窝子里,食物短缺和珍贵 他的新娘正迅速褪去小姑娘的娇憨 成长为壮实迅猛的妇女 仿佛一种血脉觉醒 仿佛她天生就该是游牧人的妻子 就该这样生活—— 收集雪水,捡拾干羊粪 为漏风的屋顶铺毛毡和细油布 她扯住风的四个角 像扯住生活 她还披着新娘的红头纱呢 头纱上 白天鹅的羽毛也没有取下呢 少年用磨刀声抵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