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是啥?在我理解,小说就是“小段地说话”,但是说话里边呢有官腔,有撒娇之腔,有骂腔,有哭腔,也有唱腔等。小说,我理解就是正常地给人说话的一种腔调。小说是正常的表白腔,就是你来给读者说一个事情,首先你一定要把你的事情说清楚,说准确,然后是说得有趣,这就是好语言。语言应该是有情绪的,有内涵的,所以一定要把握住一句话的抑扬顿挫,也就是语言的弹性。用很简单、很明白、很准确的话表达出那个时间里的那个人、那
今年雪大,亲友家的丧事也多,先是父亲的一个老同事离世了。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我们依然要替父亲去送一程。母亲也赞同我们这样做,人情不能完全随着岁月滔滔而被刻意掩埋——所谓无情,也正是这样。母亲一直强调这一点。前不久,姑父也因病逝去。他和姑姑还有父亲、母亲从年轻的时候感情就很融洽,相处甚笃,所以姑父一走,母亲又一次受到冲击。 母亲很刚毅,年轻的时候就带着我和妹妹在乡下生活,和父亲两地分居,家里的大事小
到了地方我们才知道,我们叫队长给骗了。队长说,还有最后一个哨所,最后一个边防连队,演完这场大家就能回家了。 我们乌兰牧骑慰问演出小分队出来巡回演出已经一个多月了,所有人早都已经疲惫不堪,听队长这么说,我们一下雀跃起来。去边防哨所的路程虽然漫长——听说有整整五十公里,但好歹有了盼头,大家脸上的倦容也都舒展开来,一路上有说有笑。 可到了地方我们才知道,这哪是什么哨所呀?总共只有三间屋子,面积不过四
莫日根是连队里唯一的老人。说是老人,也不准确,因为他大后年才满十八岁,怎么能叫“老人”呢!但这里的“老”却不是年龄老的意思,而是资格老的意思。三连成立那天他就在连队里了,用现在的话说,他属于“创始成员”。其他的创始成员都不在了,都打没了,只有他还在。 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茬一茬的老兵倒下了,一茬一茬的新兵补充进来,莫日根却没有成为“流水”,反而成了“铁打的”兵。这么说又有些不准确,因为严格
那时我们家养着一条狗。狗是一条极普通的土狗,我至今不知道这种狗的学名,但在我们那一带,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这样的狗看家护院,有时也当作牧羊犬来使用。我们那个地方是个蒙汉杂居、半农半牧的嘎查(村),家家都种着地,也都养着牛和羊。一旦出去放牛和羊,走得远一点,比如到白音花牧场去,我们就带上狗,一是可以帮助看管牛羊,二是可以防狼。 说我们家的狗是一条极普通的狗也不十分准确,因为在我们那一带,它实际上并不
小小说作为一种“平民艺术”(杨晓敏语),具有读者多、作者多的特点。正是因为读者多、作者多,也造成了小小说创作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局面。尤其是当下随着以ChatGPT为代表的一大批AI写作软件的产生,小小说写作越来越显得浮泛化了。为了对抗越来越浮泛化的小小说写作局面,我认为,必须倡导小小说的精准化写作。 何谓小小说的精准化写作?就是摈弃那种浮于表面的、浅薄的、脸谱化的、平庸化的小小说写作,进入一种
邰婉婷,本名邰领小,蒙古族,内蒙古通辽市科尔沁区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有作品发表在《诗刊》《草原》《鹿鸣》《作品》《星星·散文诗》等文学杂志,部分作品入选《内蒙古七十年诗选》《内蒙古女子诗歌双年选》《内蒙古新世纪诗选》《〈草原〉创刊七十周年纪念专号(1950—2020)》等选本。组诗《做你神一样的好孩子》入选2018年度内蒙古诗歌排行榜。 前不久,笔者所在的地方文联给何君华动物小说集《最后的鱼王》
玉山崩 美男子嵇康,身高一米九,懂书法,善绘画,精通音律,还会打铁铸剑。魏晋人善清谈,嵇康就是清谈家口里“别人家的孩子”。 嵇康也有苦恼。长得太帅、懂的东西太多,满身优点让嵇康觉得自己没有了优点,这日子过得就痛苦。 公元248年——姑且说是248年吧,我总不希望他成名太早,少年成名难道是什么好事吗?——一个春天的早晨,鸟儿和虫儿都还没醒来,嵇康醒来了。这是他初次来到洛阳。不知是初到异地的兴奋
鸡蛋煮熟,敲壳备用。锅里盛水,入酱油,入桂皮、八角、小茴香、香叶,入普洱,入红茶,入蛋,煮沸关火,静置一夜。 1 “达瓦,教我做茶叶蛋吧!” “我做你看,一学就会。” 十分钟后—— “就——这?” “嗯。” 我把煮好的蛋分一半装进保鲜盒,倒上料汁,递给乐天。 “泡一晚再吃。” “好嘞!” 乐天端着保鲜盒才蹿出门又跑回来,一裤子褐色液体。我叹了口气,翻出条裤子扔给他。换上新裤子,
上大学的第一件新鲜事儿,就是还没等你明白大学是咋回事儿,各年级、各专业的老乡就呼啦啦围了上来。仿佛是小河沟里聚拢了一群狂热的淘金客,男男女女都七嘴八舌地告诉你要怎样怎样才能在这个校园里生存得更好。比如吃饭要搭伴,一个在饭口排队,一个在菜口排队;比如上午第二节课下课赶紧回寝室取出被子晒出去,下午第二节课下课赶紧收回来,晾早了收晚了都容易吸潮气。越漂亮的女生身边的老乡越多、被关注的时间越久,比如辛明凤
“快来看看别人家的花!”妈妈刚走到窗台边就喊了起来。 然后,妈妈将我抱上窗边的八仙桌。我朝她指的方向望去,见对面阊门一户人家的窗台上放着一盆橙红色的花,花开如绣球一般,可耀眼了。 “哇,好漂亮!” “你看那个盆子,那才叫花盆。”妈妈朝那个窗台努努嘴。 我的目光从花朵往下移。那只盆子肚子鼓鼓的,两头小小的,有点像我家那只瓦甑。盆子上还有银色的花纹,阳光一照,发出银光,不知比瓦甑要漂亮多少倍!
在我相亲认识的一百多号人里,陈君是最特别的一个。他令我面红耳热过。 他长着一张不算阴柔的明星脸。头一回见面,坐在呷哺呷哺火锅店的高脚凳上,他递上自己的名片,名片左上角是那家著名的美国公司的标志。他补充说,创始人是爱迪生。 吧台上一长溜的单人小火锅。我按小红书APP的推荐,点了牛油麻辣锅,配牛上脑——那是位于牛颈后部、脊骨两侧的牛肉。陈君说:“你哪里知道,菌菇的滋味才最鲜美!”他面前摆了什锦鲜蔬
梁宾正在毓秀市场前巡检,小周打电话叫他赶紧来太华公园,说王武军的水果摊又摆到公园门口了。 又是这个王武军。想起王武军,梁宾真的头疼死了。 王武军中秋节前就在这里摆开了摊。梁宾多次跟他商量叫他进市场,但王武军嫌市场上顾客少,说:“市场三天的销量比不上我在这儿半天收入多。” 这倒是实情。摊子摆在马路上,过路的人图省事,不下车就买了。 梁宾说:“顾客慢慢就会多起来。” 王武军说:“那等多了我就
鬼子的铁蹄踏进窑镇时,四爷正在庆乙戏楼唱戏,唱的是《捉放曹》。四爷唱花脸,扮年轻气盛的曹操,水白脸,脸谱高位勾画,哇呀呀一嗓子,声似洪钟。 四爷打小喜欢看戏,小时候家住庆乙戏楼旁边,没事就跟着大人泡戏园子。别的孩子也有看戏的,男孩子都喜欢看武生——一杆枪舞得虎虎生风,要不就是翻筋斗,孙猴子似的,好看;女孩子呢,多喜欢书生小姐的故事,如《西厢记》之类。 四爷不。四爷喜欢花脸:曹操呀,李逵呀,
江维纺织厂是家中型企业,远离闹市,员工及家属近五千人。那时业余生活比较单调,轮休时,单身汉聚在集体宿舍大门口瞎聊,眼睛飘向花枝招展的过往女青工,各怀心思。双职工家庭的生活相对稳定了,有几家关系密切的同事或老乡,节假日炒几个菜,轮番做东请客。 胡乐水有点怪,与人少来往。这倒不是说他没有朋友,他也觉得朋友之间交往很正常,但他就是不串门。每次上下班,他总是早几分钟出门、晚几分钟回家,就是因为不愿同熟人
有位朋友四十岁了,虽说有份收入可观的工作,有了车和房,有了漂亮的老婆和可爱的孩子,也称得上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可他却认为自己活得很失败。 有一天他来找我,说起自己的感受。 我说:“你为什么会感到自己失败呢?” 他说:“年轻的时候我好学上进,读过许多书,尤其是文学书,还梦想过成为一名作家,可从学校毕业以后,工作、结婚、买车、买房、生养孩子,我就像一头被套上枷锁的牛一样,只知道低头干活儿,却活得远
夜雾弥漫京城,CBD所有的楼顶塔尖都在雾中浮动,仿佛是海面上的不明漂浮物。世界在这个时刻与白天隔绝,有着另外的准则。 子夜一点,老马来到小露台。许延已经在那里等他。 这栋居民楼的结构挺复杂:每一层都有露台,朝北的露台可以看到国贸的“中国尊”,朝南的可以看到富力城顶端陈旧的广告牌。老马在这里租了一间顶层阁楼。 老马趴在栏杆上,手指向“国贸三期”:“你看那像不像一艘宇宙飞船?” 起初,他们像很
铁皮屋紧挨着公路,屋外长年烧着一只桶状铁皮壶。铁皮壶架在几块砖头上,壶中间是上下通透的,底下燃起木柴,火苗从中跃起,吐着黑烟穿过,壶里的水吱吱作响。旁边摆着一张颜色模糊的小木桌,放着暖瓶、茶壶、茶碗。过路人自己过来倒茶喝,也有的从暖水瓶里往自己水杯里灌水。过往司机都知道这处免费取水点。 女人偶尔走出屋来,续续木柴,刷刷茶碗,加把茶叶。她低着头不说话,碰到人们在这里喝水,也当是没看见。有人过意不去
急性子老黑 老黑的特点不是长得黑,而是性子急。 有人说,性子急不怨老黑,怨沱河水,怨沱河鱼。 平日里,沱河水缓缓流淌,平静自然。刮风下雨的时候,沱河水就急了,急得有声音了,甚至急得起漩涡和浪花了。 柳湾村靠着沱河。柳湾村的人,有的性子缓,有的性子急。村里人说,慢性子的人,是吃了沱河岸边的小麦和玉米,吃了沱河岸边的黄豆和绿豆;急性子的人,是吃了沱河里的黄鳝和泥鳅,吃了沱河里的鲤鱼和草鱼。自然
“口令啊,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心脏、肾、关节都不太好。队里决定,你明天正式退役。”朱队摸着我的头说。他好像哭过,我看得出来。 站。立。坐。卧。搜。我哪样比别人差?淘汰老狗换新狗,我退役后去哪儿?肯定是五十公里外的警犬养老院,那里住着老弱病残的战友们。生龙活虎的我,怎么能去那儿呢?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不想去,兽医的体检报告有那么准吗?刚到中年就退役,我舍不得啊!估计又是开会决定的,朱队他们爱
“猫爷呀,我去海南玩儿两天,你和老朱好好看家。你呀,得看着点儿老朱。他要是淘气,你得告诉我。——老朱哇,记得每天晚上给猫爷吃罐头。” 这是我家老大朱大妈去海南旅游前对我和朱爷说的话。她说“淘气”这两个字时,很认真地看着我。那眼神,我明白,她是让我盯着他。男人“淘气”,哼,喵了个咪的,就那么点儿事儿。 确认眼神,为了罐头,值。 男不养猫,女不养狗,我在我们家深有体会。为什么说“我们家”?我家祖
村西通了柏油路,又直又平坦。在上面行驶的,大多是骡马拉着的大板车。大板车平时用来运送货物,比如运沙、运土、运粪,又比如送苞米、送小麦、送花生……有一年邻村庄稼大丰收,村里就组织社员坐着大板车风风光光去城里看戏,把我们都羡慕得不行。 我们敬佩的是车把式,他们能把骡马训练得既听话又老实,真是太了不起了。看见大板车来了,我们就往前凑。车把式见了,大都把鞭子轻轻一晃,嘴里吆喝:“小心,别叫车轧着!”但有
我和张谷去拔草,发现了一窝鸟蛋。其实原本发现不了,但老鸟刺棱一下飞走,我们就发现了。我凑近鸟窝想拿鸟蛋看,张谷不让,说沾了异味,老鸟就不孵蛋了。 我说:“我家母鸡孵蛋,我拿鸡蛋看了,母鸡照样孵蛋。” 张谷说:“母鸡是母鸡,鸟是鸟,母鸡能跟鸟比吗?” 我和张谷继续拔草,眼却盯着鸟窝的方向。我们想看看老鸟啥时候飞回来,但一直没见老鸟回来。后来我们实在忍不住过去瞅,老鸟刺棱一下又从鸟窝飞走了。
有位老先生,天生就是“驴友”。他刚孵化出来,仅凭一条小尾巴,就从一条著名的河流,顺着昼夜不息的流水勇往直前。他这是去找妈妈吗?不!他只想离开出生地,离开妈妈。两个月后,他长出了四条腿,但长长的尾巴还没有脱落,他就爬上岸,离开河流,深入陆地。他爬过田野、青山和河塘,朝太阳升起的方向,永不回头。他一生行走,在旅途中生活、成长,经历艰辛和喜悦,参悟生的意义。 七岁那年夏天,他借宿于浙西某个荷塘,趴
我今天要介绍的城市,和传说中的比丘国有些许相似的地方,只是并非城里的人,而是城外的人为它取了一个有意思的名字——番茄城,而番茄城的市长,自然也叫“番茄市长”。 但在城内,是没有一个人敢叫他“番茄市长”的,人们都尊称他为“霍尔市长”。 番茄市长酷爱棕红色的领带,他每日出门前都会要求夫人从千篇一律的棕红色领带里面挑出与当日的他最配的一条,虽然在夫人的眼里,丈夫每日的脸与衣柜里数不清的领带没有任何区
老鸹坪的建卡贫困户,占总人口两成,主要是因病、因学或天灾等致贫。像二傻子这样,因被骗致贫的,独一份,成了本村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二傻子本名刘鼎华,80后,初中毕业开始打工,但从来没有存下钱,因为有了钱就被骗,后来就得了个绰号:二傻子。当地民谚曰:大傻不傻,二傻才傻。这话是猪尿泡打人——打不疼,气人。 他被骗钱的经历,每次都不一样:有时被工友“借”去,一借不还,对方也失踪了;有时因为被“女友
王玖经是义潭镇的小干事,喜摄影,好采风,没事就往乡下跑,全镇上下都认识他。有时他会碰到一些麻烦事,但他敢担当、不回避。当然也有人认为他太执拗、不顺溜,因此喊他“王扭筋”。 人们都知道现在手机微信群多,什么“战友群”“亲友群”“同学群”“同乡群”等形形色色的。有一天,义潭镇某牌场老板灵机一动,建了个“快活群”,把一些玩过麻将的人拉拢成群,从此“牌友”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好。老板尝到了甜头,见一个
早饭快吃完时,男人问女人:“安装天然气奖励的那个空调补贴款,你领了没有?” 女人一听,一愣,扭脸瞧一眼男人,随即恼了,恶狠狠道:“不要了!” 男人也扭脸看看女人,不明白她为啥突然就恶声恶气了,于是开玩笑道:“哟,一分钱掰两半花的人怎么忽然豪气了?傍上老板了?” 女人顺着男人说道:“早傍上了,才知道?” 男人也不恼,把筷子放碗上,边站起边笑着说:“行,随便傍,想傍谁傍谁。” 女人继续低着头
“咱门口这座大山挡住了乡亲们的出路,祖祖辈辈都困在大山里。要想把山沟里的土特产送出去,换成钱,比登天还难啊!”地处大别山腹地的大悟县张庄村的张支书抽着旱烟袋,蹲在村口,望着横亘在眼前的大山,对村会计老吕感慨万千地说。他们的村子夹在大别山腹地的犄角旮旯里,像一只飞不起来的鹌鹑,产的鹌鹑蛋再多也卖不出去,让人愁肠百结。 “谁说不是呢?咱村多少年才出了一个张司令这样的大官,咱又这么穷,张司令还不多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