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七灾八难,我总算在进入中年之际,有幸遇到了令人舒畅的文学艺术的春天。初做作家梦的时候,把作家的创作活动想象得很神圣,很神秘,也想象得很浪漫。及至我也过起以创作为专业的生活以后,却体味到一种始料不及的情绪:寂寞。长年累月忍受这种寂寞,有时甚至想,当初怎么就死心塌地地选择了这种职业?而现在又别无选择的余地了。忍受寂寞吧!只能忍受,不忍受将会前功尽弃,一事无成。忍受就是与自身的懒怠作斗争,一次一次
退休后,老谭常来河边,做一闲闲钓者。不过,老谭不寂寞——常来钓鱼的,还有老莫。 春日,日光柔暖。河静静流淌,水波不兴。有水草探出水面,搅起细细涟漪。日光在水面荡漾,迷离如幻。 鱼漂,一红一绿。红的属老莫,醒目;绿的属老谭,如其人,低调。 红色鱼漂颤动,倏地没入河水。老莫起竿,白鲫徒劳甩尾,乖乖入了老莫的网。 老莫笑:“谭兄,不动心吗?” 老谭也笑:“能钓这满河清风,足矣。” 老莫叹服,
郭士昌案 我只是在照片上见过这个人。 那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黑白照,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就是郭士昌。我父亲当老师那会儿,和郭士昌是同事。我父亲教语文,郭士昌教数学,两个人的关系特别好,否则也不会有那张合影。父亲说,郭士昌是一个性格宽厚的男人,平时话不多,但课讲得特别好,学生都爱听郭老师的课。谁能想到,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这么好的一位人民教师,竟会死于非命! 案情并不复杂:吃过晚饭,郭士昌去江边
那么多的小山,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到这里,一年又一年,停在人们的心里,而这里的一条大河,弯弯曲曲,把人们的心送到远方去。河边铺陈着一个小镇,一年大多的日子,泅在白茫茫的雾里。 一棵老迈的桂花树,站在小镇的入口,就像一把崭新的钥匙。每年都开满白花,细细碎碎,香飘得很远,说着什么似的。人们匆匆走过,或停下来,都把这里叫桂花镇。 每天的黎明,小镇从白茫茫的雾里渐渐显露,如宣纸上的水墨画。在其中一条青石板
首先要选择一个按摩师。 打动我的,是一张如茉莉一样素净馨香的脸。一道被某种器物狠狠戳出的疤痕紧紧逼近她的左眼角,像一条青蛇。瞬间,我被一种温柔的同情心包裹,又或者是一种对弱者的优越感。 一个多月以后,我第二次去,依然选她。 “Red Rose!跟你的气质不要太搭。”她居然认出了仅仅来过一次的我。更奇特的是,我上次来时的衣饰、穿戴、香水的牌子,以及三言两语的闲聊,她都记得准确。这样一来,倒
也许当时我正在写点儿什么吧。那年我上高三,周末一般会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屋。我喜欢吃这家的甜点,顺便过去自习一会儿。 一个小女孩,个头也就比桌子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她必须把手臂像衣架一样撑开,才能把整张报纸摊开在我面前。 “姐姐,买一份报纸吧!”她的手指冻得红肿乌青,努力从破破烂烂的红色毛衣里伸出来。 “吃一点儿?”当时桌面上摆着一碗咖喱饭,我用眼神示意。她显然被吓到了,没想到会受到邀请。我拿
2017年夏,我扛着拉杆箱,在北京东六环一个靠近燕郊的地方租下了一个小单间。这里的公交站牌上,写着“宋庄镇小堡村”。村子最庞大的时刻,住着一两万人,据说都是“玩艺术的”。 我在街上巡游,到处乱敲一个个画室的门,寻找故事里的主人公。我经常被扫地出门,也因为各种原因偶尔被温柔以待。为了不让采访的线索断掉,我常常让接纳我的人给我推荐下一个采访目标。我相信,一个人既然决定帮你一次,大多都不会拒绝再小小地
周兴全,内江东兴区作协会员、《青年文摘》杂志签约作者。已发表约80万字的新闻纪实与文学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参考消息》《读者》《新民晚报》《扬子晚报》等百余种报刊,多次获奖。多篇文章被《党员文摘》《青年文摘》《法制文萃报》《视野》等报刊转载,有的作品被汇编入书。 在青年写作者唐呱呱的电脑D盘里,有一个专属于文学的文件夹。它的里边,分成一个个的文件夹,以自然年龄命名。小小说三题《天上的鱼儿》《
白小易,1960年生,辽宁沈阳人,一级作家,沈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出版小小说集五部、长篇小说三部。小小说代表作《客厅里的爆炸》获1985年《中国青年报》与中国文联联合举办的“千字小说征文”一等奖,并被国内外数百种报刊和选集转载,入选美国Norton出版社出版的《世界60篇优秀短小说》。曾获“辽宁省优秀青年作家”和“沈阳市德艺双馨文艺家”称号,另获其他各类文学奖数十项。 迄今为止,我生命中百
侯德云,1966年生,辽宁大连人,作品散见于《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作家》《作品》等数十家报刊,出版《天鼓:从甲午战争到戊戌变法》《寂寞的书》《美人尖》等小说、随笔、评论集十七部,获第二届中国微型小说(小小说)理论奖、《小说选刊》最受读者欢迎小说奖、首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等多种奖项,作品三次入选中国小说排行榜。 午后两点半,詹姆斯·艾伦、佛朗氏·邱勃两人乘坐小艇靠岸,爬上崖顶,用单目望远
于德北,1965年生,吉林德惠人,吉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主任,长春市作协副主席。已发表文学作品500余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散文集、短篇小说集、小小说集、散文诗集及童话、儿童小说等60余部。小小说《杭州路10号》获首届“海燕杯”全国征文一等奖、第三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小小说集《美丽的梦》获“冰心图书奖”。另曾获冰心散文奖、长白山文艺奖等奖项。有作品被译介到日本、俄罗斯、美国等国家。 长春的乐
赵冬,1964年生于吉林省吉林市,吉林市作家协会副主席。20世纪90年代被誉为“中国青春文学的领军人物”“中国十佳散文作家”。曾在《萌芽》《小说界》《作家》等报刊发表小小说数百篇,并多次被《读者》《青年文摘》等转载。小小说《教父》获1989—1990年度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入选《中国新文学大系》,并入选陕西省高考语文试卷。已出版个人著作五十多部。有作品收入中学语文教科书,并被译介到美国、日本
安石榴,本名邵玫英,1964年生,黑龙江海林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2008年开始小说写作,已在《北京文学》 《鸭绿江》《青春》等发表作品若干。小小说作品多次获《小小说选刊》年度佳作奖、《百花园》原创作品奖等,并收入各种年度选集几十种,入选《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曾在《天池小小说》《小小说选刊》 《小说月刊》开设专栏。出版小小说集《大鱼》 《优雅与尴尬》 《蚊舞图》等五部。2013年获
诗 人 连续几个晚上,曹操辗转难眠。 跟在曹操身边的几个谋士猛将,见曹操每天茶饭不思,走路时怕踩着蚂蚁,行动起来反应迟钝,胡子也好久没有修整了,不知曹操为了何事,但主帅不作声,再好的兄弟也不好揣测。 很快,有消息传出来,说曹操病了,这次病得不轻。 是年,公元208年。7月,曹操挥兵南下。8月,占领新野。9月,一鼓作气,战刘备于长坂坡。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乃修书一封给孙权:“近者奉辞伐罪
米饭煮熟盛碗,入酱油、猪油。 时间大概是最有张力的东西,它将我们塑造得越来越像自己,也越来越不像自己。 上大学时,宿舍四人中,我笔头勤快,钱串儿点子多,大飞会撩妹,江河长得帅。那时大家都穷,混饭的方式也各不相同:我靠给不孕不育专科医院和闪着红灯的美容美发店写点儿振奋人心的小广告谋生;钱串儿在男生宿舍做点儿小生意——从袜子内裤打火机,到论文杂志“包打听”,常年在法律与道德的边缘游走;大飞则靠着他
张达带女朋友回家了,对象居然还是个漂亮的中学老师,这可把丁溪村里的老少爷们儿整蒙了。大伙儿纷纷跑到张达家里去看。果然,一个漂亮姑娘坐在那儿。 那姑娘长得真是好看,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好像初一晚上的月牙。大伙儿心里说,真是凤凰飞进了鸡窝里,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张达中学没毕业就辍学了。不是他不想上学,而是他受不了同学们的耻笑和嘲弄,因为他右手虎口里比正常孩子多了一根小手指。张达的六指并不
海参魔咒 她在海鲜店货柜前徘徊半晌,让店员拿了一盒海参。开盒,每一条细细查看,放在鼻子上嗅了,盖上,付款。收款机发出嘟嘟声,她的心跟着跳了一下,有点儿疼,也有点儿酥麻,她舒了口气。两千四一盒,自己的月工资能买两盒。加上孩子爸爸工资的话,一共能买五盒。一个月买一盒,还行。儿子身体一直不太好,刚上一年级,前两天在学校晕倒了。 “妈妈,这是什么?”儿子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吃吧,长个子。” 儿子
教室非常明亮。天气很好,云层很厚,随风慢慢飘动着。林老师微靠在讲桌旁,眉飞色舞地讲授着今天的课程。课桌离讲台不远,可是学生离林老师很远。他们从最后一排往前坐,三三两两地挨在一起。林老师穿着一身浅黄色的禁欲系套装,她上课从不坐在讲台上,不是因为年轻体力好,只是想跟教室里的每一位同学有更多的互动。下课铃声响了,林老师退回到讲台上,用指尖翻动着每日新闻。下面的学生或是去走廊活动,或是围坐在一起看球赛。林
刚搬到新家的时候,锦东还在开发,住的人少,商铺也少,街上总是冷冷清清的。三五年的工夫,这里就繁华热闹起来,大超市开了好几个,小店更是鳞次栉比,数不胜数。翠巧家的生鲜店就是那几年开起来的。 要说做生意,没见过几个比翠巧还会做的。我讲“会做”,不是说她多么精明会算计,而是说她对待顾客特别热情和亲切。 翠巧家的生鲜店,门面不大,可是卖的东西很全,到里头转一圈,回家七八个菜就有了。翠巧一天到晚手脚
认识老钱,是在搬进新家之后。他是一个送水工,16.8升的一桶水在他手里跟小孩子手中的玩具一样,任其摆布。当然,要扛着它“噔噔噔”爬上五楼,他也要呼哧带喘的。 等老钱将水放在饮水机上,我递上水票,满是钦佩地打趣:“老兄好气力!这要是在电影里,你演鲁智深都没问题。” 老钱倒是很客气,笑着说:“我可演不了,人家能倒拔垂杨柳,我这点儿力气全靠硬撑着呢!”当我们论及年龄,不禁吓了一跳——他看上去满脸沧桑
“儿子,今天老爸约你喝酒。之前知道你偷着喝酒没少揍你,今天都给你补上。来,儿子,我给你倒上。” 别呀,爸,咋能让您给儿子倒酒?儿子给老爸倒才对!您老能跟儿子一起喝一杯,儿子心满意足了。 “行,咱爷儿俩走一个。” 爸,走一个,干杯。 “啧——咋样?这酒香吧?” 那岂是一个“香”字了得?真香啊!感谢老爸把当年破大案的奖品都拿来跟我喝了。 “你小子记性不错,还记得这酒的来头。” 那可不?酒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解答,任何多余的声音都像阳光中的尘埃,让人讨厌。 我无声地注视着她,她挂在嘴角含蓄的微笑掩饰了她内心的忧郁。我能想象她现在的心情,要不今天她不会来找我聊天。 客厅里的光线还是很温和的,茶几上,一杯绿茶,透明的玻璃杯中鲜嫩的叶子层次分明,鲜活灵动。 她说她现在不喜欢咖啡,太苦。我还能说什么呢?咖啡曾经是她的最爱。在青春飞扬的那些日子里,她喝着香气四
第一封信 亲爱的乐夫斯基先生: 您好!我之前拜访过您,就是您笑称为“懦夫”的诺乎。从您那里回来之后,我一直密切关注着我的妹妹。她从来没有吃过一次您给的药片。有一次我躲在柜子后面,亲眼看见她用嘴巴咬着一把断掉的尺子,把那些白色的药片一点点研磨成粉末,而后一口气将它们吹向天空。粉末飘飘扬扬,我妹妹一脸享受。她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天上的神仙,或者是啄木鸟把树敲成了粉——最让我感到忧虑的是,我妹妹始终坚信
那时候农村各家大多都养有猪羊鸡鸭这些牲畜家禽,也常常根据情况要阉割一些牲畜家禽的生理本性。阉,也叫骟。骟公鸡是从翅膀根割个口,挤出两个寸把长、小指头粗细的椭圆形东西。骟过的公鸡叫阉鸡,不再打鸣,可以像母鸡一样暖蛋,带雏。猪,无论牙猪草猪,若只为增膘长肉,也要骟。骟猪有专业的人,走乡串户,吹着号角。号一响,人们就知道骟猪娃的来了。也有骟羊的。母羊——我们这里通常叫水羊——需要繁殖,骟的都是公羊——此
姜姑娘十八岁那年,媒人给她和柿子湾的大棍牵了根红线。一个赶场天,媒人指引着俩人在乡场上见了一面。小伙儿长得挺拔结实,姜姑娘只瞄一眼就脸红如霞,心跳不已了。于是,过了些日子,媒人就领着姜姑娘和她娘来柿子湾“看人户”了。 先是看房子。一座土墙瓦房,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自然没有话说。接下来就是看粮柜。那个年代,很多家庭温饱都还成问题,所以,看男家的存粮情况就成了“看人户”的重要环节。大棍的爹娘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