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柴的人 一个喜欢劈柴的人同时喜欢上了不断飞起轻轻击打他脖颈、脸颊和手指的碎木屑,喜欢冬天干冷;而劈开的柴木,发白,新鲜,白花花堆满一地。他站立其中,像一只暖壶,冒着丝丝热气。 一个劈柴的人与更多劈柴的人的不同之处,是他愿意一直把柴劈下去。哪怕满院子的柴木多得无用。他一点都不能忍受淡下来的木香味。 嗯,对的,最好是松木,柏木,或者桦木。 作为一个劈柴的人,他很庆幸,枯萎的树木会与他和解,偶
从教36年后,我离开了学校。随着生活节奏的变化,我的心境自然也变得舒缓。尽管多年以来一直断断续续延续着新诗的写作,但这一次却是散文诗,且数量不少,这令我惊讶。为什么是散文诗?我的回答是,任何写作实际上都是在寻求一种切合作者生命状态的节律,暗合作者生命本源上的同频共振,包括作品可能的样式,以及语言、结构、意象和气息。 不曾忘记阅读波德莱尔、兰波、圣一琼·佩斯等散文诗大家时给人的震撼,但一种确切的事
文艺复兴以来,人类的理性智慧得到极大发展,乃至于“科学”几乎成为正确、真理和意义的代名词,感性智慧与整个人文领域都受到极大压抑。鉴此,维柯在《新科学》①中通过对原始人和早期人类生活的研究,重倡人类的“诗性智慧”,指其为“新科学”。他认为原始人虽无逻辑能力,但“浑身是强旺的感觉力和生动的想象力”,拥有一种“感觉到的想象出的玄学”,而“这种玄学就是他们的诗,诗是他们生而就有的一种功能。”在他看来,原始
闸门巷 脚下有流水,而今已不可见。 闸门——早就关闭了,永久性地关闭了,只剩下一个虚名。 走进去时,我看到,或横或竖铺着的麻石,苍然,沉寂,好些已经断裂了。 有一堵青砖矮墙,暗灰色,墙面斑斑驳驳,打着那个年代特别的记号。 而一棵被齐腰斩断的老槐树,虎着脸,正对着旁边几朵意犹未尽的茶花发呆。树皮枯槁着,上头纹路繁杂,像是一些相互纠缠着的疑问号。 是不是欲问我的来意? 走走,停停,行了大
豳州吟 题记:地再大,大不过天;天再大,大不过民生。只要我们虔诚地生活,太阳也会帮我们! 又要写到风,从诗经合唱里一路跑来的风,从七月流火遗嗣里蜿蜒而出的风。 候鸟振翅,婆娑树正在生长,勤劳的人挥汗如雨。 秋色涂抹山野,火正在跳跃,贴心地温暖满树阳光,岁月的芦苇飞白头顶的青发,清油灯的村庄穿越火焰和铁锤,飞舞的石头在心底说话。 种子萌芽的清晨,谁会在长风里纵情高歌? 此刻,我在石龙窝食
这是南方,你差不多忘记了水口花园,水口花园的几个年轻人,以及他们梦境里的南方与年月。花园与花园是不一样的,月光与月光也会照在不同的事物窗玻璃上。 楼下的烧烤和冰冻啤酒,被一支烟点燃。 一只猫叫到第几声,你看月光停在了钥匙上。 这么多年,月光一直跟随我们。她像那个熟悉的名字,租住在我们的附近。写信的人早遗忘了地址与编码,我也早已经遗弃1号信箱,23号信箱的邻居也早已经在城市的白云不知处。西乡的
飞天 那是千百年来,人类突破藩篱羁绊的一次次梦想。 那是宇宙诞生之初,巨龙自在狂舞般的生命绽放。 飞天如梦,却又不仅仅只是长夜里不熄的火焰。 那是酒醉后书法的狂草,那是挥剑中与月色共饮的剑光,那是舞蹈完甩出去的水袖,那是一阕胡天八月飞雪里吟哦的词令,那是九曲十八弯奔腾而下的壶口飞瀑,那是阴山下绵延上穹庐至今仍回响的悠悠长调。 飞向云天,那是饱蘸心墨,书写的不朽诗行! 抱石 生命的根系
草地紫光 一片草地旁,一丛紫色的柳叶马鞭草随风摇曳,恍若一群马匹正低头吃草。 有一枝摇头晃脑地,怎么都不肯往我的手机镜头里钻,我只好等着风停下来。 从远处望去,盛开的柳叶马鞭草,更像一群撑开的紫色小伞,聚集在属于它们的世界,仿佛正赶着早市,正用它们自己的语言嬉闹、游玩,俏皮而美丽。 我的心,涂上了几缕温雅而浪漫的紫光,使这个早晨不再陈旧。 孩子与一枚落叶 孩子手里举着一枚落叶,跌跌撞撞
1我最重要的发现是:你一直在发现着自己。 每个日子都是火焰变幻的同一个圆,磁针拔节的矿,是上升与下降的同一扇门。每秒钟的决口,掷出飞旋的骰子,你只看到一朵必然存在的花。 我们走吧,走到古老大地的边缘,要做的第一件与最后一件事依旧是,为自己铸一尊裸露的像。 “脚板、眼睛、嘴巴……” “你为什么只说一半?还有太阳拼贴的影子,扫描眼睛的眼睛呀……” 纸面巾与铜面具,落了无法扫除的一地。我究竟是
时间的刀 即使把生活的碎片全部粘贴起来,也无法治愈时间的刀在内心划开的伤。我握紧时间的刀,将时、分、秒切割成蓉城与眉州,以及移动的站台和漂泊的客栈所占的分量。 勉强的自由,如禅扉一样轻薄。 每天的心事,像一棵暮秋的树,复杂的情绪从我身上枯叶般纷纷坠落,并亲眼目睹它们褪色,汇进岁月浑浊且汪洋的河流。 生活的客栈里,丧失尊重的依偎就像毫无血性的纠葛,微笑变成戏精的妆容,我如此厌恶人为制造的热,
孙苜苜 河北承德人。在《星星》《散文诗》《诗歌月刊》《诗歌风赏》《飞天》《延河》《文学港》等刊物发表作品。 一 行人渐渐增多。穿什么的都有。杨树狗最先毛茸茸,并落满一地,像一条条毛毛虫。 花坛里,一部分小草绿得早,长得很高了,其他大多数还没有露头。 不断有杨树狗落下来。它们离春天最接近。 轿车,摩托车,自行车,电动车,代步车,滑板车……路上什么车都有,都飞快地离开地面。 仿佛前面就是春天
姚瑶 本名姚友本,侗族。贵州天柱人。上世纪70年代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散文诗》《民族文学》《脊梁》《四川文学》《延河》《山花》等刊物,并入选多种选本。著有《疼痛》《芦笙吹响的地方》《烛照苗乡》《侗箫与笙歌:一个侗族人的诗意生活》《守望人间最小的村庄》等多部著作。获《民族文学》年度诗歌奖、贵州尹珍诗歌奖、贵州省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金贵奖”新人奖等奖项。 1一盏遥远的灯火给了我足
邵士强 1999年生。山东滕州人。高中语文教师。作品见于《散文诗》《诗歌月刊》《延河》等多种刊物。 读《周南·关雎》 你不必在水中沉溺,波澜覆盖住的暗沙正在逐步抬升。春鸣的雎鸠赢得了河滩的孔洞,张开五彩的羽翼,拍打出应答的回音。在所有被阳光照耀的河流中,抽离出茂密而冗长的花叶,反射成一张绿色的床。我寻觅到河流中央,身陷水中荇菜,观望一块浮动的岛屿。夜晚不断延长,星辰不断增长,梦的透明感填满了整
通往时间的桥 故事,肯定是杜撰的,抛开精心别致的包装,复活的人们,永远在祈求一个复活的梦境,我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还原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却依旧相信,山洪的夜晚,女人和男人,真正地握紧双手…… 一把锁,沉甸甸地,再也没有被任何力量打开。每个人内心都有一把锁,要把两个人锁在一起,需要时间这把钥匙。 时间,让我们诞生、衰老…… 风,从正面吹来,掀开竹木的经历,我们的体内已经有一颗种子在萌芽。不
入夜 我的存在,即是黑夜的证明。 每日,生活总是一成不变。迎接新生,缓慢进食,目送着残阳余晖,点亮灯火,沉浸于模糊而又短暂的梦中。 我欣喜于这无人打扰的一份宁静,得以使我独坐于此,静静沉思,无论是太古,抑或其他时间。 窗外,时不时浮现出蓝紫色的浪潮,是一片一片将要下垂的鸢尾。 也许在此刻,选择直接熄灭灯火,远比茫然地生活在世上,更加容易。 雨 今日大雨倾盆。雨水气喘吁吁,前仆后继地填
漆黑。旅馆四壁仿佛裹满旧报纸。折页吱呀,月光也伺机溜进来,要找回醉酒遗失的金表。 地板。咖啡渍、可乐、未名液体的波纹荡开。它们重叠交汇,而后散开,直至老死不相往来。如同人类轻佻地相爱,疏离。安眠,只是一夜跌落,拥抱我的螨虫,也拥抱上一个过客。而时间是掮客。 蚜虫吮吸蜜露,残月反射蛛丝。凝结在手上。彗星躺在枕边,为我们披上月光的银丝被,均匀地呼吸,奏出夜曲。 螽斯。在凌乱的草叶间织毛衣、写诗。
桂花月饼 悄悄地,房前的桂花张开小嘴,从窗口,吐进阵阵清香。 缓缓地,月光滑下桂花树,迈着细步,轻轻走进房。房中静坐的我,抱着月光,亲着花香,灵魂,飞向童年的故乡。 妈妈用爱,采摘桂花,采摘月光,剁碎干菜,熬制红薯糖,做的桂花月饼啊,真是天下无双,给了我一辈子营养。 此刻,我想。妈妈在天堂,也许有嫦娥陪伴。 还有星星当灯。金桂芬芳。 秋风的喜悦 喜气洋洋的秋风,红了橘园,香了橘园,甜
万州城长江北面有座山,名日:都历山,为古万州八景之一。道光《夔州府志》记载:“都历山,在县北三里,一峰插天,飞鸟不能越,气象融结,为县之主山,又号文笔山。”山上山下,文物古集富存。在繁华与古朴、历史与现实之间,令人遐思。 钟鼓楼之魂 万县有个钟鼓楼,半截支在天里头。——民国《万县志》 都历俯瞰:激流、险滩、峭壁…… 都历摩天:风霜、雪雨、苍穹…… 都历山麓,陡壁悬崖间,晨钟暮鼓,振波从远
东山小镇 依山傍水处停下脚步。神色比苍山平静。 卸下流离半生的名利。向东山借风,用晨钟暮鼓濯洗身心。梵音是人间的善本。 在东山小镇,我们都是抵达,或归来。 “为甚到此”。 街口门坊匾额的题字,不是困局。悬空的只是浮生。 是时候说出佛的密示了。东山古道是打开卷轴的序言,余下的章节,释迦多宝佛塔都是最虔诚的引导。 天仙广场有着莲的姿容。人流的聚散,都是水洗的光阴。拜佛许愿的人,颔首或低眉
阳明路八号很别致。 一场小雨是它的点心,一丛丛月季花是它的宠物,是谁给花儿们涂上了口红?雨丝轻敲花瓣,仿佛正诉说着小城的兴衰,诉说着一只蝴蝶里的祝英台。 一个小诊所慢慢地走了出来,白色的大褂是那康桥的云,飘着飘着,落在了一位老奶奶的身上,她用银色的发丝书写未来,抒写对孩子们的爱;她的高龄堪比一座青山,她的笑容比茶花可爱,她以当归、熟地、白芍、川穹为引子,给疾病送去逍遥丸,补中益气散。 她的诊
1我的父亲是一名船工。父亲手搭凉棚的姿势成了一种定格。目光,随着河的走向,永不枯竭。波浪翻滚,我怀疑是他的骨骼铿锵。面对一条河的暴戾,他一声不吭,蹲下,然后双手抱头。这是我看到的,有关他最悲怆的一幕。多年前,一个少年委身河流,并把一条河暗藏在身体里,看似相悖,和他的脾性多么相似。我们之间的交流止于一条河的平静。我怀疑他成了一条河。有几次我打断他的话。看,他激愤起来,多像一条河的汹涌。 2他的眼睛
与村庄同行 与村庄同行。父亲呼唤我的乳名。母亲拾掇青葱的菜园。 一阵风吹过旷野,我瘦削的身子,被季节晾晒成一树干瘪的斑鸠。 镰刀的欢笑,撒遍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麦粒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待农人检阅。 灼热的田垄,阳雀子声声长。 声声慢。 几绺散漫的云彩,跳罢自己的舞蹈,向着远处的山峦飞奔。它们的羞涩,含苞待放。 我知道,与村庄同行。就是抓住季节的轮回。在这个充满丰收喜悦的村庄,我的一言一
绿皮火车抵达车站。我孤身一人,发现自己的影子,已经丢失。系着红绳的钥匙,挂在影子胸前,呼喊他的乳名。 把头像粘贴墙壁,电线杆,广告栏……询问是否看见身穿黑衣,背着黑色行囊的人。 小酒馆微弱的灯火,拉长黑夜,我独自等待,四十多年了,影子该是怎样的模样。 一只黑猫纵身一跃,以至于我产生错觉。 这么多年,影子在哪里借宿? 也许一呼百诺。 我要找到他,用钥匙打开一扇门,领回烘热的体内。 偶遇
与生活有碍的冲突,需躺下来和解。尤其,握不紧拳头的时候,就得习惯脚趾头的放松。 某些人眼中,高大的概念,落叶那样轻。有人欣赏叫旋舞,无人问津叫本能。 感觉身心无恙,那就躺着感受;即使模拟河流,演绎一段关于自白的奔腾。 银针或月光 脑海浮现月光的概念,才将落地的银针,当月光看待。 银针直直地落在地板隔断,像一根月光搁在生活表面。 银针落地无声,月色潮汐般疯涌,心扉敞给神韵似的意境。 只
编者按: 今年1月5日,是耿老周年祭。 犹记得,去年那个夜晚,当噩耗传来,编辑部全体同仁无不悲痛万分。在寸丹总编辑授意下,大家连夜制作了“绝唱|耿林莽:我走我的路,我写我的诗”纪念专辑,在杂志社微信平台第一时间推出了老人家的遗墨,并于1月8日至10日,连续推出三期“送别与怀念:耿林莽先生纪念专辑”。与此同时,杂志社和寸丹总编辑还委托友人敬献花圈、挽联,遥寄心香一瓣,痛悼一代诗翁。 2023年
弗朗茨·卡夫卡(Franz Kafka,1883-1924),20世纪捷克小说家和西方现代派文学的先驱、大师,生于布拉格的一个犹太商人家庭,自幼爱好文学、戏剧,18岁进入布拉格大学,初习化学、文学,后习法律,获博士学位,毕业后在保险公司任职。他终生未娶,41岁时死于肺病。他用德语写作,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美国》《审判》《城堡》,短篇小说《变形记》《判决》《饥饿艺术家》等。其作品多用寓言体,想象奇诡,
思想是流动的、飘逸的。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有时离你很近,有时离你很远。有时温润如玉,有时冰冷似铁。思想不能说它是个好东西,也不能说它是个坏东西。但没有思想,人生会无趣,世界会荒芜。 思想,可如小溪潺潺,可如长河浩荡,可如大海壮阔,也可能如干涸的湖,断流的河。有什么样的思想,便有什么样的生命状态。
一件事,偶尔为之是行为,长期为之是习惯,一辈子坚持是信仰。比如读书。 人可以扎根具体的生活,而沉浸于抽象的思维。 读书,就是把别人的人生读进自己的人生。 在我与对象的认识结构中,一切物不是本然之物,而是人化之物。 知识为世界提供解释,也为世界建立秩序。 你的思考能力决定你的行动能力。许多人看似在思考,实际上是在惯性中,在定式中,他的行动也只是随波逐流。 思想是流动的、飘逸的。忽而在左,
你成功了,你的优点会放大。你失败了,你的缺点会放大。这是所谓的必然性的逻辑使然。 经常照镜子的人,是在乎自己的人,也是检视自己的人。 也许你在别人眼里未必很重要,也许你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想想这些,你就不会自以为是。 由后果判断行为的对错,没有后果就没有对错。 做人做事需要定力。埋头苦干是定力,迎难而上是定力,百折不挠是定力,化危为机是定力,敢于斗争是定力,善作善成是定力。定力不是不动,
何谓日常?一是认真地活下去,二是不迷失,不张狂。 因为仰望,所以天空遥远。我建立天空,并建立遥远。 电话中,我告诉女儿北方在下雨,女儿告诉我南方在出太阳。重要的不是下雨与出太阳,而是彼此的关切与牵挂。 人生的美好,一半在怀念,一半在期待;一边在怀念,一边在期待。 世界不会秘而不宣,也不会袒露无遗。它在或明或暗之中。如此,才有魅惑。 清晨,两只鸟在路边谈恋爱,不忍打扰,绕道而行。 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