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群山连绵,苍莽无涯,一辆大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攀爬。那山路如一道长长的绳索,一圈一圈缠绕着山,从山底盘向山顶,环连环,环复环,如捆粽子,愈往高处去,绳环愈缩小,最终仅余一个小环。不知不觉间,环路滑向另一座山的峰顶,而后一环环盘下来,越来越粗,越来越鲜明,逼近山脚时,尾巴一甩,没入山丛深处。 “二哥,我这开车跑运输,要说死,也死里逃生好几回了。那一次憋在山里,就差点儿!”他说。 他低下头,我
若缺书房 一本书教我,脱尽习气,记不得是哪一本了 一个人教我熟中求生,我清楚记得,在哪一页 夜间,看着高大昏暗的书架,忽然心生悲凉: 多少人,脸上蒙着灰,在这书架上耗尽。而我 也会在别人的书架上一身疲倦地慢慢耗尽 有的书,常去摸一摸封面,再不打开。有的虽然 翻开了,却不再推入每一扇门,去见尘埃中那个人 听到轻微鼾声,谁和我紧挨着?我们在各自的 身体中陷落更深,不再想去填平彼此的深
约瑟夫·洛克的卓尼之行 约瑟夫·洛克站在一大片高达五十米的冷杉之下,抬头仰望,深灰色的粗壮的树干直溜溜地蹿向高处,绿色树冠如祥云密集,遮蔽了林木之上的天空。恍惚之间,他把自己想象成这种树:根须紧抓沃土,枝干擎起云天,要活出自己想活的样子——有目标、有理想、有担当。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约瑟夫·洛克,这个出生在维也纳的白人,已经活出了自己想活的样子。十三岁那年,他就自学汉语,目的竟然只是想去
那天晚上回到家,客厅里灯光幽暗,母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陈诗然从母亲身边经过时,她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睡着了,倒是父亲从阳台上走了过来,端着一盆刚开花的鸢尾。 “诗然,你回来得正好,等下会有大雨。” “是吗?爸。” “是的,气象局刚发布预警,风力五到六级,有雷阵雨。所以,我得把这些花搬进屋里。” 这天晚上,陈诗然约了男友白光和闺密刘雯去看话剧《我爱桃花》,没想到他们姗姗来迟。一个迟到了三分钟
阿爸将我送到车站时,天刚亮。车站距离班玛草原足足七十公里,皮卡车跑了整整两个小时。刚下车,迎面而来的寒风立刻将我包裹住。我打了个寒战,尿意又上来了。 阿爸嘟囔着:“懒驴上磨屎尿多。”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懒,在牧场的这段时间,阿爸每天起来时我早就生了炉火。或许是天冷,我路上多尿了几泡,阿爸就不耐烦了。或许是第一次独自去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我心里有点儿紧张吧。 车站从市区搬迁到最南端的草原上,像没有厂房
龙抬头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渐渐西斜的日光,在金黄的底色中,晕染出淡淡的猩红,很好看。 龙盘镇老龙街西头的这家剃头铺,终于空闲下来。一地的毛发扫干净了,桌子、凳子擦亮了,墙上的大镜子里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影子:爷爷龙游海,孙子龙抬头。 “爷爷,你累了。今天是二月初二,春龙节。‘二月二,剃龙头,一年到头奔上游。’从早上到现在,你剃了十九个头,加上给我剃的头,一共二十个。” 龙游海忍不住哈哈大笑,
每一个人的河西走廊 公元七十五年三月,一支三百人的军队出汉代西域都护府治所所在地吉木萨尔不远,即遭到了北匈奴军队三千多人的截击。这是一场兵力悬殊的战斗,也是一场必然失败的还击。仅仅几个时辰,这支三百人的东汉军队就被北匈奴所属军队消灭了。像狼一样善于长途奔袭、大规模野战的北匈奴军队,已经在这一带乃至中亚地区成为一支绝无仅有的战神般的存在。 时隔不久,北匈奴郅支单于又派出军队围攻吉木萨尔附近的金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