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收拾完办公室,喘了几口粗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窗外,眼里却是茫然的。老王的办公室很明亮,两面都是窗,一年四季的景致都能尽收眼底。数数日子,老王在这个小单位干了不少年头,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后来他熬成了这个单位的头目,官不大,处级,但老王不在乎,能干事就行,他带着单位十几口子人,干得有声有色。闲暇时,他就泡上杯绿茶,那杯是高腰的,一个个纤细的春茶芽立在水里,开始轻轻摇
42岁那年,给父亲过完三周年不久,我就离婚了。母亲将3万元塞给我前妻,表情平静地送她出门去。关于离婚这事母亲从没说过我什么。事后,我以征求意见的口气问过她一次,母亲说,“你有你的机会。”我没太听明白母亲的意思。无声无息中20年过去了,前妻去养老院找过母亲一次,母亲并没告诉我这件事,一直到她弥留之际才说出我前妻找她的原因。 我守着图书馆一样的二居室一个人过活,母亲从来不催促我另找一个。离婚不久,我
一 按徐小文的说法,她昨天晚上散步回来,我还在看电视,是一部外国动画片。我总爱看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她因为第二天要去市里,就吃了安定先自己睡了。迷糊中她听到手机铃响,又听到房门敞开关闭的声音,本想问问谁来的电话,找我做什么事,但浓重的睡意铺天盖地涌了上来,把她和她的念头一起卷进了黑暗里。第二天醒来她没见到我,以为我去早市了,所以照常出了门,直到晚上回来,家里仍然没人,才赶忙拨打我的手机。但电子语音
1 试衣间里,看着镜中小号罩杯文胸里好不容易挤出的两小团白肉,乔北北窝火得很,做了三十多年女人,却始终对乳房这个玩意儿不得要领。 每次在内衣店试穿文胸时,她都能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这份憋屈。早些年她是很不好意思的,总是支起耳朵,提心吊胆地听外面的动静,紧张地等待店员轻轻敲门问,美女,大小合适吗?那声音礼貌虽礼貌,却总觉得有点侵犯的意思,像是有一双窥探她秘密的眼睛,穿过试衣间的密度板木门,嘲讽且得意
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端着外卖,看大妈们跳舞,听她们聊八卦。 她们一见我就兴奋地叫,小李又来了,来来,你也来跳一下嘛。明知我不会去跳,但每次都热情邀请。听到我说不了,不了,她们笑得更开心。我一个大小伙子成了她们的妇女之友已经够突兀,我再加入跳舞,估计要成头条新闻了。 她们的舞步凌乱、动作僵硬,但洋溢在脸上的笑是真诚的,跳得也很投入,甚至有点忘我。这正是我喜欢的,没有负担没有忧愁。我向往她们的生活,一
1 张亚洲喜欢干一些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多次向组织申请调到刑侦队,希望参与侦破那些悬而未决的案子,却一直被安排在治安队做技术含量不高的活儿。 他一坐在沙发上就唉声叹气,说自己像一头水牛掉到水井里有力使不上,这么多年了,一个神探的好苗子得不到培养,没有合适的展现平台,金子可能要永远埋没在泥沙里。程婷就笑他,不要太自负了,你以为破案那么简单,家里好像有老鼠了,你先把老鼠抓住。张亚洲说,你确定有老鼠吗
邵云飞,男,1987年生于山东阳谷。聊城市首批签约作家,聊城市第三届文化英才。小说见于《十月》《作品》《小说界》《鸭绿江》《青年文学》《时代文学》《青岛文学》《中国校园文学》等杂志。长篇小说《塔或牧歌》荣获聊城市委市政府“水城文艺创作奖”文学类一等奖。 最近,他老是做奇怪的梦。翌日,他看到自己坐在白雾茫茫的河边,扔出钓竿,打捞几枚支离破碎的残片。试图拼凑,小心翼翼弥合衔接,然而最后呈现的,总是一
宋词,男,1979年生于山东利津。东营市签约作家,黄河口文化之星。长期专注于黄河口人文地理写作。作品见于《诗刊》《作品》《山东文学》《青海湖》《北方文学》《时代文学》《椰城》《文苑经典美文》等杂志。出版长篇散文《边村》。两次获得黄河口文学奖,有作品入选全国年选。 修表:关于爱情 吃过晚饭,天就正儿八经地黑下来。 这是初夏的夜晚,晚风开始凉爽地吹,让人感觉很舒服。我和妻从海鲜城出来,开始在街上
亲爱的姐姐,我似乎从未对你讲过,很久以前我迷恋上了旅行,到处乱跑,也数次回访了我们共同的欢悦与悲凉之地。不论到哪里,都会想起你,好像是为了一次次告别的聚会,抑或是一次次聚会的告别。只是你永远都不在,你的路途已在我生命之外,陌生而遥远。 还记得尤瑟纳尔吗?她在1948年12月收到了一只世界大战期间被存放在瑞士的皮箱,里面装着她家族的文件和信件,其中有一封信竟成了她创作《哈德良回忆录》的缘起,于是,
半杯水给沙滩上的鱼,能让它回归到延续生命的可能中;给一棵久旱的草,它就能重新获得蓬勃生机的理由,如果给正午的赶路人,这个人在能量补充下可以继续走下去。对于迫切需要水的生命而言,也许半杯足够,何必要满? 半杯水或许是一个生命的支点,但不必去把地球撬动,只要能够焕发自己的动力就足以改变很多,这也意味着半杯水产生的诸多可能,会让整个世界友善地围着自己。 世界之大,皆为水土而生。水是万物的母体,赋予万
士者求真从来如精卫,量海以蠡,不辞辛苦,方得浅知。毛公鼎拓片由来,便是此中精义。 一 茶欲其白,墨欲其黑,方求黑时嫌漆白,方求白时嫌雪黑。此话在说道德操守,也可用于拓片技艺追求。1848年的秋风吹黄老杨树,陈宅后院的老屋早早关上了门。昏暗老屋内墙挂满了拓片,正中央蹲放一尊铜鼎。手端油灯的陈介祺披一件破袍子,绕墙环视。九月的天冷,屋里的东西怕见人。门关着,锁了栓,方得心安。油灯走到哪里,哪里就亮
一 《春秋公羊传》载,西周、春秋时期,男60岁,女50岁,无子嗣的,由官方提供衣食,到乡下采集诗歌。采集好的诗歌,由乡送到邑,邑送到诸侯国,诸侯国再奏报周天子。 春秋中期,孔子从上千首诗歌中,选取311首,分类编纂了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汉代始称《诗经》)。按照本书的分类,“采”自民间的诗歌叫“风”,贵族创作的诗歌叫“雅”,王侯祭祀所用的乐歌叫“颂”。 《诗经》中最受读者欢迎的,是“风”
一 “耳”,甲骨文是标准的象形字,蘑菇状,像被切下的外廓。远古战场上,武者割下对方的耳朵,即杀人夺命,就作为评价战功的佐证,后世叫作“取”。“耳”是“取”的本字。“耳”的金文、篆文、隶书、楷书简化变形,磨菇形消失、手形消失。“耳”成了名副其实的“长在头部两侧的蘑菇状听官”,“取”在“耳”旁再加明确的“又”(抓)另造代替。“耳”同“取”两兄弟正式分家另立门户。 “耳,主听也。”(《说文》)“耳者
他在叫我们 我们只能回答 他在叫我们 喊我们的名字 我们只能回答我在 他没有出声 但在呼唤,没有语言 没有词 但我们听见 我们知道他是谁 在何时现身 像一只手在转动我们的脖子 另一只手在拨动着时钟 我们知道他沿着驯鹿 迁移的路线而来 像牲口那样,趴伏在溪边 喝水,他骑着马 马背上空无一物 他绕着村庄转圈 放过庄稼和牛棚 他在谷仓上取下一片瓦 拔掉栅栏上的一
见 山 推开窗,泉眼透明的沉默 想象拖行李的女孩 一只蝴蝶 轻快地 铁轨消失在紫阳花丛 她爱看乌云枕起巉岩的姿态,缭绕的烟雾 她临案听歌 她檀木色的手串;这是多么清闲的一天 小镇早早困了 傍晚的蛾子也不沾灯火 想象打瞌睡的女孩 躺在草席上,她会在温顺的星空下 梦见如浪的青峰 她任群山抱紧 蝴蝶标本 怎样的寂静才能使眼睛做梦 只属于视网膜的梦;我不太清楚 在被博物
安 居 你好啊!我们安居山河 阳光普照,月霁风光 一股清流在侧,从古老的峰峦 沁出,珠泪一样珍贵 沿着生活的沟沟壑壑源远流长 遇悬崖即赴命为瀑布 遇坦途即奔赴成航道 我们波浪一样在羁绊和道路中奏鸣开花 坚如磐石,却又柔软如水 人们的影子出落水中 相映成出水的莲花 像一张经风历雨的油画 画中三五友人从岔道走出 曾经无邪的脸上 披着青草一样葱郁的乌发 不必担心,在这最好
豹子与诗 我想写诗,把空白之物填充于空白之地 这是五十年前的星辰 当时我没有怨言 我的诗里藏有珍珠 我在珍珠之地行走 婴儿啼哭,大小鸟叫,我在空白之地行走 我能看看你吗? 那从未被划分的完整个体 我在核桃般坚硬的日子里看到你 整整一个年度,我写诗太少了 这太好了,因为无从褒贬,所以我的心在 旷野 我写完的时候听到了群豹的嘶吼 这多好,因为它们集聚许多世,所以声量
蝴蝶标本 像海伦那样美,足以让另一只神魂颠倒 像夸西莫多那样丑陋,而且还携带着毒素 这些已不再重要,高傲的彩翅在远跨重洋后 终于停止了翩飞。这是生命止息前的那一刻 也是观众们最期待的瞬间。苍茫的海面上 风暴在等候信号,背街小巷里的电视机 在等待斑斓。生物教科书的彩页,已被全 部撕下 贴在了床头。一万年还不够太久,英雄们 为了爱情,亲手摘下自己的羽翅,挂在纪 念牌上 爱恨
春天的蒲公英又嫩又弱,像微微的 绿色的火、白色的火 冷静地燃烧,大面积地蔓延 在略略起伏的湖畔 孤独的树在它们的尽头,为它们撑起天空 稀少的水鸟的叫声撒落过来 像几点酒精,稍稍刺激了那些明亮 而克制的火焰 寻找父亲,或奔赴远方 河堤上明亮的青草,也想跟着 干净的太阳走 父亲在远方过时的消息,已经由轻风 传递到村里 那是一个心地多么单纯的早晨 别在树木旁说话,它们全能听懂
谨慎的边缘。水的清澈。 被计时的此刻,留下了重复的 影像。应当说,山的负担 有些沉重,而水的记忆 有些冷漠。我无力 穿越一个黯黑的窟窿 也无力止住一些沉浮的 迷惑。但我保存住我必须 保存的片段。即便不太 明确,我也在我有限的视域中 坚守我的悬置。也许 刺眼的光线,是尖锐的。 不同于一种柔和的声音。 不同于时间的被动的 流逝。我不可敬而远之。 当然,也不可在拯救的 意
这样的黄昏想必已经虚构很久了 包括,火焰燃烧的力度,雨过天青的调色 以及无风也无雨时候应该如何表达 才能让雁阵相信未经选择的道路亦可抵达 看暮光沉落的时候需要生出多少勇气 才能让流散的晚云相信,日光依旧会升起 只是,黑夜隐去了许多修辞的偏旁,包括 有意遗漏了关键的信息—— 停滞的不一定是时间,也会是人 以至于,许多人永远停留在那个风雪夜里 想转身,道路已被封锁,月光落了一地
那个花园刚经历过一场大雪的洗礼 阳光降临,上升的孤岛 犹如身体中潜藏着的一团火焰 那里种满玫瑰、情人草及郁金香 还有诸多古老的花束。我已迫不及待 将它们悉数放入到你的名字 而耐不住冷寂的花,像诗人们 无限重复着的诗句,我不愿提及它 这充满香气的诱惑之物让人惧怕 甚至它会让一只瓢虫在花影中 迷失,走进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我的花园冬天已经过去,残存的雪 仿佛你临走时落下的冰凉的
在纪念日这一天,我没有错过 路上的每一盏红灯 于是,玫瑰 必然要回应,必须被思考 或者路过郊野,有人面桃花 迎接从前的春风 这多重生活的使者 让每一次停留,都是对灵性的强调 必然要回应,必须被思考 坚韧会不会带来好运 当长途漫漫,旧日的巢穴 充满新的身影 纱窗外的蝇 “健忘是一切行动的属性” 它不断地想要进入 这书房里,有什么值得如此 我贴近,被它的六千多个眼睛无视
空旷中,大孤独 江水驶过,擦出火花 我在江流中忘记自己 我听见湘夫人召唤我 我撒掉手中的蔷薇 蓝花楹和槐花 向她飞奔而去 我今天没有骑马 湘夫人赠我玉佩 我割掉衣袖送她 江上隐约幸福的晚宴 人们早早都回家了 黄昏的江上 纺织起密密麻麻的星 冬之雪 车上,小女孩问 宇宙外面是什么 像冬日吗?白茫茫一片 还是空白纸张,模糊万物 母亲淡然笑着。是啊 那纸上空白一片
一 或许,应该从落日之前说起 桥在余辉中并不是了无牵挂 走过的人都离开了,倒影 喂了桥下的鱼群,和冬天坚硬的冰层 听说这里能够守住秘密,一切爱与忧郁 别往前走了,因为我们回不到过去 谨慎对待日落前的山岗、巍峨的塑像 银杏叶在秋日落到草坪上,我正期待着 它的到来。湖泊长久地流过这里 周围是柳树,排成排,其实它一无所知 我们却把它看作一种告别 或许,日落之后的人们早有预料 是
创作作品时我要先放一段音乐 再写字 写诗也这样,不过是读几段书 卡尔维诺的小说,分成两半的子爵 几年前读过,现在无书可读 找出来再读,里面的情节几乎忘记 好像我从未看过 健忘症成了我最好的保护剂 我像个小孩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几节树棍、石子、泥巴都可以玩耍 如雨中的万物静静生长 行人都在躲避 树木在雨水中焕发光芒 我在阳台 望着马路上奔跑的车辆 吃西瓜,好凉爽啊 忘掉
它活着并站立也只是,一只没脚印的水黾。 它只是脚踩他人的深渊险境将破而未破的 水的泡影。 它也只是用漫游的光磨制而成的易碎品。 它正在撤走你爬上穹顶的梯子! 如果你不在或没太在意时, 悄悄向左或向右移动你所属全部的光。 它在移动光时竟把自己移动得无影无踪。 不!或将自己移动至灌木丛中,惊飞 一群黑鸟,转瞬成为 一个再也不能更正的错觉。 自古万物都有它原本的正面和反面。 如
有一个旅人,重回故地 园中果实依然丰盈可摘 守园人面容无差 我们曾是园中的盆栽 如今被分发各地 但你今日告诉我 它不是园林 一 起 夏天迫在眼前 炎热却还没有完全生长出来 我们在一起躲雨 头顶结出一层薄薄的茧 你应该会有棉质的衬衫 而我有红色的裙摆
一说过麦就吓得我腿肚子哆嗦。那是打心里害怕过麦引起来的身体反应,也可能是神经性的。我犯憷过麦,害怕过麦,过麦累死人!过麦是人间炼狱,绝不是危言耸听,农村还有比过麦再厉害的活吗?没了。农村什么活都能商量、研究、讨论一下,唯独过麦没商量,说过就过。你不过行吗?你行动不迅速,稍一迟缓,仅仅比别人晚了一天,甚至仅晚了一晌,上午平静的没刮风,下午就可能风云突变。 老天爷的风可是以迅雷不及掩耳、摧枯拉朽之势
一 春晨,窗外的鸟鸣声将我从美妙的梦境唤醒。 推开窗户,忘情地呼吸着雨后带着浓郁草香的清新空气,顿感心清气爽。院内的那架水车正慢悠悠地转着,淋淋水声穿越清晨的空气,清脆地敲击着我的耳膜。窗外的几丛挺拔的修竹在晨风中飒飒作响,让这个美妙的清晨多了几分静谧与安详。 这是我来禅意山庄后的第一个早晨。 昨天傍晚,我提着简单的行囊,带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带着身心的疲倦,从繁华的北京一路风尘仆仆来到这里
前段时间,80多岁的父亲突然提起要去看看麦子。从德州回来的姐姐便开车带我们到了南环路南边的麦田,父亲惊喜地从车上下来,颤巍巍地走到麦子地边上,看见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麦田,父亲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光芒。与庄稼打了半辈子交道的父亲仍然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 麦黄时节,我们又带父亲到了平原汇丰生态园,看了看黄黄的熟透了的麦子。父亲站在麦田边放眼望去,广阔的平原正沉浸在“分娩”的喜悦之中,麦子贪婪地汲
巴什拉对于故乡、家园意识的思索,组成了其诗学空间的基础概念:“从各种最不同的理论视域来考察,似乎居所的形象成了我们的内心存在的地形图,我们的灵魂就是居所。”居所的各种形象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双向的运动:在它们来到我们内心中的同时,我们也来到它们之中。作家杨奇在其小说作品中,也表达了他对于故乡和家园意识的深入思考。居所在作家笔下,不仅仅是我们生活的场所,也是我们内心存在的地形图,更是我们灵魂的居所。在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处于转型期的特殊时段,生存压力骤然加剧,生活节奏急管繁弦,生命节律密不透风。内卷逐渐成为知识分子和普通大众必须直面的生活、工作、学习甚至业余生活新常态,劳逸结合、气定神闲、优游自在、身心愉悦,渐渐成为稀有和奢侈的精神状态和生活情态。人类与生俱来的亲近自然、返璞归真,却不是可以轻易从基因深处消失的集体无意识。或许每个风尘仆仆的现代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陶渊明、梭罗、利奥波德、苇岸,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