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遭遇 一位叫布莱克·沃兹沃斯的诗人,穷苦潦倒,以乞讨为生。一天,他站在米格尔大街一户人家的院门口,同院子里的小男孩对话。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印有铅字的纸片,递给小男孩说:“这上面是首写母亲的最伟大的诗篇。我打算贱卖给你,只要四分钱。”小男孩跑进屋里询问母亲,母亲回答道:“你告诉那个该死的家伙,让他赶紧夹了尾巴滚出去!”小男孩则简洁地将这句话传递为:“我妈说她没有四分钱。” 在二十世纪末的中国
一 在遍野的圆弧中看到一根直线。 在繁花似锦中看到片石的萧瑟。 在欢天喜地中看到人心的孤清。 在大合唱的队伍里看到一张紧闭的嘴巴。 在一大群紧闭的嘴巴中看到一张嘴沙哑喊叫。 在庞大的盛开中看到一朵花兀自高坠。 如何看世界,其实就是如何取景。 都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要问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不喝第二瓢、第三瓢呢? 不是因为道德高尚,是因为力有不逮。 喝一瓢肚子就圆了,
清宣统元年(1909)闰二月廿五,滇越铁路通车至云南蒙自县碧色寨车站。这一天,那列恐龙般的钢铁巨龙从越南海防市咆哮着驶入云南腹地,惊扰了沉睡千年的古滇梦境。大山的世界被火车的汽笛声喊醒,我们的祖辈也纷纷从白昼的梦魇中促醒。 火车从梦中呼啸而来。我面前是一个个金发碧眼的欧洲人,是一个个黄皮肤的中国人,他们是百年后信息时代的融媒体人,手持“长枪短炮”把我团团围住,围在逼仄的火车站台。我声嘶力竭地向他
山间访友 四月里,漫山的槐花开了,蜜蜂扇动翅膀,制造出一个个芳香四溢的旋涡。我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按捺不住出去的冲动,索性披衣而起,决定去“躬耕园”拜访老友。 午间下过一场小雨,这会儿太阳出来了,草叶上的水珠反射着日光,春天比平日里明亮了些。沿于兹山东路往上走,地上湿漉漉的,鞋底带起一坨泥巴,抬脚用力甩出去,泥巴啪的一声撞到石壁上,又慢慢脱落,跌进草丛里。见前后无人,我哼起“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新鲜的日子 他约莫三十岁,在村旁的小木屋住。他很安静地等着悬着的铁壶里的水烧开,木柴烧出的火舌欢快地舔着壶底。可以看出他心里就装着这一件事——等着壶里的水烧开。他说村人觉得他怪,一个念了大学的人到这个陌生的乡下来种地。他说他就是来学种地的。屋檐下挂着几个麻布袋子,里面装着他搜集到的几种古老的稻种。壶里的水嗞嗞响了。他的眼神很清澈,他用这眼神引导我透过他木屋四围的玻璃窗看出去——每面木墙都有大大的
老来旧事无人说 山河永寂,旧梦难温,老来旧事无人说,只好在暖阳中,自言自语。一个好的谈话对象,不在于他是否同意你所说,而在于他听得懂。董桥《给后花园点灯》云:“不会怀旧的社会注定沉闷,堕落,没有文化乡愁的心,注定是一口枯井。”其实,怀旧的社会也沉闷,文化乡愁带来的保守,多少有些落寞。这个世界一直存在,但没有东西属于自己,只不过是临时保管、暂且使用罢了,飘然而至,悄然而去,届时悉数收回。从未拥有,
咸菜 望江人喜欢吃咸菜已经喜欢出特色来了,春夏秋冬四季,南来北往商贾,上下左右几代,男女老少无分。即便是那些外出打工的、学有所成的、当大老板富庶一方的,也几乎都忘不了家乡饭桌上的这碟咸菜,有的甚至直接电话回老家的老乡顺便带点,或是叫父母兄妹快递过去。 谁都知道,咸菜是时代的产物。那些时代虽然走远了,但那咸菜与它分离后留了下来。所以咸菜实际上遍及大江南北,并非望江人的独门绝活,不过是望江人酿造出
在北极,大地不只是冻土组成的。泅过了白令海峡,因纽特人将脚下踩着的地方都叫大地,苔原是大地,冰层也是大地。大地无限延伸,并不是傻乎乎固定在那里的,它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扩张或是收缩,那变幻莫测的边缘,只是它呼吸留下的痕迹。一切都是原始的样貌:冰封的海岩、迁徙的驯鹿、消融的冰川、吃生肉的因纽特人……外面的世界轰轰烈烈、忙忙碌碌、热火朝天、日新月异,自诩的进步大张旗鼓而来,面对这冷漠、平静、生疏、近乎绝
一 白裁缝叫白生,在塘上很有名,大家都叫他白师傅。 裁缝是个好职业,哪家要做衣服了,就把他请到家里,好酒好菜招待,还按“点工”收费,日不晒、雨不淋,不用肩挑背扛,与那些烈日下的社员相比,无疑滋润多了。 白生是个瘸子,很爱面子,从没穿过补丁衣服。每次出门,必把衣服熨得皱褶分明,嘴唇上涂一层油亮的猪油,就像女人出门前,把嘴唇涂得红红的一样。 塘上的人都知道他把猪皮当口红,只是碍于面子,嘴里不说
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姑且就用“凄美”来形容它吧—— 拉雪兹墓地正门巍峨,正对大门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两旁的墓冢,掩映在绿影婆娑的树丛之中。 进门左拐,先去和缪塞打个招呼吧。都说他的诗具有悲观主义情绪,对后来颓废派诗歌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他的诗我读得不多,但知道他那场惊动欧洲的恋爱。 缪塞从小接受贵族教育,舞勺之年开始写诗,舞象之年出版处女作诗集《西班牙和意大利的故事》。他是许多少女的梦中情人
不同的夏天,有一件事是重复的——台风。可它具体什么时候来,又不得而知。 穿着短袖的门卫老伯,在喝完最后一滴酒后,捏着蒲扇,一脚高一脚低地踱到值班室,打开那台缺了一根天线的黑白电视机,有时雪白一片,狠狠拍打几下,闪出几个人影,打着哆嗦,背后噪起一片沙沙声。再左右拍打一番,电视机里的人影总算立住。这一招,他是跟阿其医生学的。 门卫老伯手里的蒲扇啪嗒啪嗒,扇起一阵阵风,顺带也赶赶蚊子。他看新闻,虽然
老中医高龄、耳背,低着头认真地把脉,探询的眼睛从黑色镜框上向我投来,混浊中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智慧。他已经很老了,眼前这双干枯的手,替无数人抓掉过身上的病。 老中医的家在巷子深处,要穿过几个弄堂,经过一座古老的钟楼,再经过一条窄窄的小巷子,听见几声气势汹汹的狗叫,才到他的院子。院子里开着一种不知名的紫色花朵,被清霜揽过后更加茂盛而肆意,像是在与这冰凌凌的天空较劲。 若不是因为他的名气,我应该不大
深更半夜,电话尖叫了起来。我翻身而起,心跳声估计在大路上都能听得见。 是旺秀道智。他大声说:怎么还不睡? 我也大声说: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旺秀道智从来不生气,他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你又来村里了。 我来村里的事没有告诉朋友们,他是怎么知道的呢?纳闷的同时,我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又来村里了? 旺秀道智说:村委会小二楼上灯亮着,除了你,还有谁? 我又问他:你从哪儿看见了? 旺秀道智说:刚
一 1889年1月3日,在意大利都灵的卡罗·阿尔伯托广场上,尼采看见一匹马被马夫鞭打,突然上前抱住马的脖子痛哭道:我受苦受难的兄弟啊!尼采的精神从此崩溃,1900年在魏玛抑郁而殁。贝拉·塔尔导演的电影《都灵之马》对此进行了演绎,单调、枯燥、沉闷的黑白长镜头,语焉不详。在都灵,在那匹马的身上,在尼采的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真正知道。 1837年,十五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与父亲、哥哥从莫斯科到
一开始,拥有它很容易:这种新鲜、发亮的兴奋与热情。然而在五年或六年之后,你发现没有什么是天生而不需要加以训练的。工作,永远要求着一种训练。你越来越无法追赶早上准确的上班时间,因为如果睡眠是一项运动,你每天都只能拿到很差的名次。睡眠变得随机、破碎、不受控制。每天早上的一杯黑咖啡变成习惯,但这些颗粒在你额头内着色的部分越来越浅;黄昏你中断下来休息或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你注意到人行道路面已经翻修过一次了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东德图林根州,在一个只有三万人的小镇苏尔,有一个厨子叫罗尔夫·安修斯,其貌不扬,老实巴交,却有一颗如熔岩般天真狂热的心。这个社会主义阵营里的厨子,因为一本关于日本的书,点燃了对资本主义国家且又是东方国家的日本的兴趣。他对朋友们说:“日本在世界的最东方,那里没有上帝,只有太阳;而太阳是属于我们全人类的。”他想表达这种浓厚的兴趣,于是开始做日本料理。在一无所有且几乎没有任何参照的情况
背篓往事 竹器在塑料和不锈钢面前败下阵来,已经是上一代的事了。我是穿塑料凉鞋和用不锈钢盆子桶子长大的,在读《红楼梦》之前,不懂物的奢侈华美,不懂何为精细铺陈,也不懂朴素和粗鄙之间的区别,方便和耐用是物的第一性原则,小商品市场和电商发展起来后,耐用这条也扔掉了。 工厂之物取代手工之物的蓬勃时代,为着更新进步,夜里也要使劲赶路,喊着“星辰大海”,却不看星光,也不看月亮,把路走得动荡不安。跟着时代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