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千超:马原老师好。感谢您接受对话邀请,这将是非常珍贵的文学资料。深圳的天气湿热,不知南糯山姑娘寨的夏天是否有习习凉风? 马原:你好千超。现在正值雨季,在雨季外出散步可能会淋雨,因为雨随时都可能降临。因此,我更多选择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从院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大约是260步,走4个来回是1000多步。通常我会走上4000步。在院子里散步时,周围是绿植鲜花,这种环境让我感到惬意。前天,我还分享了院子
一、共识的消弭或问题的起点 一提出“新世纪文学的历史化”问题,其实就陷入了焦虑,似乎有满脑子的想法,又完全不成样子。我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的“问题意识”到底在哪里,目的又是什么。是构想一部个人性的“新世纪文学史”呢,还是要“提请”同行一起来做这想象中的事情,或者就此提出若干问题,以期凝铸一些可能的共识?坦白讲,可能都有,但又并不能确定。如果非要列出目标,我想也许应该是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寻求一个个人
当代文学史写作在经历了20世纪90年代的“爆热”①之后,近20年来,其实已渐处“停顿”或“低迷”的状态。这一时期出版的文学史,有不少是进行简单修订后重版,在将文学史叙述时间“下限”延长的同时,拓展和充实相关内容。如张钟、洪子诚等的《当代中国文学概观》,於可训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概论》,吴秀明主编的《当代中国文学六十年》(原为《当代中国文学五十年》)等。新编文学史似乎遭受了“危机”,至少是写作速度明
“历史就是叙述事件,叙事就是把历史上的行动者相互之间看来是局部的、混乱的和不可理解的情节联系起来,并加以理解和解释。”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学史的书写亦是如此,各种“文学事件”理应成为观照新世纪文学的重要角度。必须说明,虽然“事件”已然成为当代思想的聚焦范畴,尤其新世纪以来,福柯、齐泽克、伊格尔顿、德勒兹、巴迪欧、子安宣邦等人关于“事件”的理论生产在国内不断获得回响和延伸,“文学事件”引发了文艺理
从文学史的发展来看,“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的观念深入人心。这个“代”可理解为时代,也可以理解为代际。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中,以“代”命名的文学群体并不少见,如新时期文学的“第三代”“晚生代”等。作为代际写作,当“70后”于1996年初登文坛时,中国社会已经发生了从以文化为中心到以经济为中心的巨变,带来了生活的高度流动性,也造就了一代人集传统文化与现代观念、个体经历与集体记忆、乡村生活与城市经验于一体的独
21世纪已经过了四分之一,确如张清华所言,文学面临着如何历史化的问题①。当我们试图对2000年以来的中国文学进行观察和研究时,不得不重新关注2005—2010年前后“新世纪文学大讨论”阶段被搁置的、未完成的本质问题,即我们如何在中国历史文明发展与世界现代化交汇磨合的双重进程中,理解20世纪90年代以来这一至少是百年意义上的文学大转型? 没错,这是我们讨论新世纪文学无法绕过的问题,因为新世纪文学不
春节编辑本期3篇文稿,我心里一直在想:到底何谓“小说理论”?或者说到底何谓“中国当代小说理论”?既是“小说理论”,自然不能完全等同于具体的作家作品论。不管怎样的作家作品论都会为具体的作家作品所拘牵,难以上升到理论高度。“小说理论”至少必须在作家作品论的基础上提出并探讨有关小说的某些跨时间、跨地域甚至跨文体、跨媒介的普遍性问题。然而一旦上升为“普遍性问题”,又容易脱离具体的小说现象,陷入抽象概念体系
西安城里,凡是住了楼的,人家多在楼台上垄土种植果蔬,甚至不用土,以一种营养液,就可以生长菠菜、芹菜、红豆、茄子、葱蒜和千禧果。我在一栋楼上购得一间屋子做书房,书房里却长着一棵树。这树是菩提树。 书房的面积并不大,但它是挑空结构,层高六米。南墙原本是整块玻璃的,我嫌望下去眩晕,把它用木板封了,仅留着最上边的一小部分,认作见天窗。三面墙都安装了格架,书桌我摆在南边,每日一点,太阳会从天窗进来,走到书
从《商州》到《河山传》20部长篇小说中,《废都》堪称贾平凹反思和转换叙事策略的里程碑之作。如果说1980年代《商州》《浮躁》《妊娠》还处在模仿、尝试和追随阶段,处于由传统现实主义方法主导的萌芽期,《废都》的轰动性影响则客观上坚定了贾平凹的创作自信,实现了他“在存在之上建构他的意象世界”①的主张,由此进入了试验、摸索和开拓的生长期。在“行文越实越好,但整体上却极力去张扬我的意象”②,或“以实写虚,体
史传传统为中国小说赋予了深厚的文化背景,小说不仅是个人叙述,也是对社会和历史的反思,可以“补正史之阙”。张炜1980年毕业于烟台师范专科学校(鲁东大学前身)中文系之后,被分配到中共山东省委办公厅档案编研处,参与编纂《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全24辑)。最初的职业对其写作影响很大。古代史官的最高理想是不畏强权,董狐直笔。张炜在《头发蓬乱的秘书》①中表示自己作为胶东小平原的“秘书”,其使命类似史官
郭绍虞在《中国文学批评史》的开篇指出,文学批评的形成受两个方面的影响:“一是文学的关系,即是对于文学之自觉,二是思想的关系,即是所以佐其批评的根据。”①显然,文学批评除了在宏观上与时代、民族的文学创作和思想观念有关系,还受到批评主体的能力、审美旨趣,乃至年龄、性别、职业等多个方面的制约。郭绍虞并未刻意强调批评主体的身份,因为他们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拥有“知识分子”“士大夫”等统一称谓,一个作家同时又是
当下的“网络文学”,通常指商业化通俗类型的长篇小说。事实上,人们对网络文学曾有过不同的认知。21世纪初,“榕树下”网站陆续编选1999—2003年的《中国年度最佳网络文学》和2004年的《中国年度网络文学》共6本年选(以下简称《年选》),为研究早期网络文学提供了重要参照。回顾中国古代文学史,《昭明文选》《古文观止》等古典文学选本,是古文经典化的有效手段。就中国当代文学而言,通过“年度选本”挑选、定
福柯曾在《另类空间》中指出,乌托邦是并不真实存在的空间,而“异托邦”是“一种的确实现了的乌托邦”,是真实存在的场所,是一种对现实进行消解和颠倒的另类空间。他以镜子作比,认为镜子作为“一个没有场所的场所”,让“我”能在镜子这个非真实的场所看到自己,并通过镜像这一虚拟空间在“我”身处的地方重新建构“我”的形象①。于是,镜子构成了“异托邦”。福柯对镜子的表述背后蕴藏着深层构境意义,即“真实,总是通过虚拟
引 言 工业题材、“后红色经典”与工农兵“写工农兵”,这几个概念对作家李云德而言无疑是关键词。这其中,尤其不能忽视他的代表作——长篇小说《沸腾的群山》。李云德1929年出生,老家位于辽宁鞍山东部山区岫岩,由于父亲被日本兵抓去当劳工,他只读了几年书便辍学在家务农。1947年,18岁的李云德参军入伍,1948年参加解放鞍山的战役,后被选送到北京解放军测绘学校,毕业后在军委测绘局担任测绘员。1951年
近年来,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情感转向”研究在学界引起了极大关注。这一研究视野的提出是要打破政治设计或理论引导在历史中的强势地位,并将研究者的目光重新聚焦于“人的精神、情感的丰富性和复杂性;认识到人既可能是合乎理性的‘经济人’,也可能是有情有义的、会基于‘感动’而行动的人”①。具体到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王德威的“抒情传统”论在2010年前后已开启了对情感研究的关注,尤其是此论说中针对抒情之现代性所设
近来,笔者发现了两篇周瘦鹃的集外文。这两篇文章在可查阅的《周瘦鹃研究资料》《周瘦鹃文集》《周瘦鹃年谱》,以及周瘦鹃在1950—1980年代出版的散文小品集中,均未收录。本文将对这两篇集外文进行释读,发掘其被遮蔽的意义,补证文学史的已有研究。另外,周瘦鹃初刊在香港《大公报》上的作品编入选集后也存在修改,解读这些修改现象背后的原因,归纳其从属的类型,探寻入集前后目标读者群的转变,都有助于揭示作家的政治
一、断代:记忆与问题 我在《九十年代断代》和《九十年代:记忆、建构与反思》这两篇文章里对90年代①做过一些宏观层面的描述和判断。在《九十年代断代》里,我借用杰姆逊《六十年代断代》的分析模式,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梳理了90年代的诸多症候,将90年代理解为一种在危机状态下应急处理的惯性延展,并以为90年代因此对位了1970年代,我由此将90年代的起点定于1992年,它所标识的含义,是新秩序所要求的神话
1999年12月31日,一场迎接新千年的庆祝晚会,在刚刚落成的中华世纪坛举行。一名五年级的小学生,原本要和伙伴们一起,在晚会上齐诵《中华世纪坛序》。这篇序文,如今镌刻在中华世纪坛南侧入口的汉白玉石碑上。他们为此排练了几个月,后来听说因为文辞古奥,这个代表新世纪曙光的童声齐诵,在晚会前一周被总导演撤下。尽管遗憾多过庆幸,但他毕竟可以免受北京冬夜的寒风,像同学们一样,躺卧在家里的沙发上收看现场直播。彩
一、入世姿态 让我们从郭敬明的小说《小时代》谈起。《小时代1.0折纸时代》的第一段是这样写的:“翻开最新一期的《人物与时代》,封面的选题是《上海与香港,谁是未来的经济中心》——北京早就被甩出去两百米的距离了,更不要说经济疯狂衰败的台北。”①杂志的名称为“人物与时代”,说明这是一本关注时代浪潮的刊物,其位于封面位置的选题既无关乎文化,也与政治无涉,而指向了城市的经济水平。在接下来的8个自然段里,作
作为一个文学史概念,“打工文学”已有近40年的历史,“80后”作家郑小琼与王十月、塞壬一道被视作“打工文学”的代表性作家。其中,郑小琼被国外研究者视作90年代①以来中国城市化经验的重要书写者,她的诗歌作品被译作德、英、法、荷、日、韩、西班牙、土耳其等多国文字,受到国外诗歌研究者的广泛关注。国内批评家们也对其推崇备至,在2007年9月27日的“《人民文学》中国散文论坛”上,便有专家声称塞壬、郑小琼是
张欣是中国当代城市文学写作的开拓者之一,而且在写作中持续思索和探求城市文学的真谛。她之前的作品展现了城市的各种光影,但还没有哪部作品,能像《如风似璧》这样精心、深情地将广州这座城市置于小说舞台的中央。《如风似璧》是有积累和沉淀的,其细节紧实,叙事活泛,更是一次有呼吸感、有生命力的写作。在此,张欣一改以往在现代都市中书写饮食男女的方式,转而深入广州繁复动人的民国历史,在实在之物中挖掘生生不息的市民精
生态文明是人类文明发展演进的历史趋势①,生态文学是文学面对时代问题的有力应答,它从未来的时间深处走来,蕴含着对人类命运何去何从的无尽追索。对于广大作家而言,如何将现实生活逻辑纳入艺术创作,超越对“生态”单纯的概念图解和政治诲谕,既面向开阔的世界文明视野又开掘中华传统文化遗产,以文学审美形式搭建起传统与现代精神之间的天桥,以深厚的现实主义精神和飞扬的艺术想象力,提炼并形塑中华民族生态救赎与人性复归的
骁骑校的《长乐里:盛世如我愿》①,是一部情怀之作,集聚了个人经验、历史过往以及集体记忆,在“小人物”与“大社会”间展开精神性的书写。骁骑校保持了网络文学织构故事的原生能力优势,调用了众多网络文学成熟的叙述元素和手法,成就了一部网感很强的小说。灵动的语言、率性的表达、节奏感极强的叙述,应和了时代与生活的气韵。地域文化的艺术性加持,生活质感的真情书写,以及对于人性丰富层次的表达,都体现了网络文学写作少
1980年代中期以来,先锋小说的叙事创新并未背离小说的讲故事传统,其最重要的贡献在于创新讲故事的方法,进而提升了当代小说的创作水准。这些年我们能读到越来越多的优秀小说,先锋文学的文体实验功不可没。在这个意义上看,卢一萍的长篇小说《少水鱼》继承了先锋文学遗产,其以亡灵讲述方式呈现中晚清以来李氏宗族四代相延举起反清复唐大旗的故事,在“讲什么”和“如何讲”层面均获得了不俗收获。《少水鱼》追溯古典英雄传奇
曾剑的小说可读性强,清新利落,真挚感人,充满正能量。近几年,他一直在努力拓展写作的深度和厚度。长篇小说《向阳生长》的出版,标志着他个人写作史上的一次飞跃。小说有“集大成”的意味:老家红安的竹林湾、石桥河,父老乡亲,农家孩子从军的故事,成长的困惑,以及战场上血与火的洗礼,构成他小说的血肉、筋骨、灵魂与质感,这些曾让他魂牵梦绕、泪涌不已的生命记忆,终于获得了完整而酣畅的形态。《向阳生长》的语言更加精妙
新时期以来,对文化身份的焦虑一直困扰着20世纪的中国作家。作为其中萌发意识较早、行动速度较快的作家之一,莫言自以小说《球状闪电》改写外国消息、讲述中国故事始,不仅发掘并营构出“球状闪电”及其意象星丛,而且在多部小说中创设出“球状闪电”式圆融而开放的时空体。借此独特的时空体形式,同时建基于民间化的叙事立场,莫言不但在叙事上实现了从“向西方文学学习”到“向中国传统文学借镜”的策略调整,而且以内部突围的
从一般意义上说,“建设”可理解为“创立新事业,增加新设施”。“新诗史料学建设”是在前人实践经验基础上,从现当代文学史料的一个具体分支进入,力求获得突破的一次学术实践。虽谈不上“创立新事业”,但“增加新设施”、形成相应的理论体系,却是在主客观上都想要达到的境地。相对于已有的几部现代文学史料学著作,“新诗史料学”是探讨新诗史料研究之理论与方法的一次有效探索。结合文学史料学的分类,“新诗史料学”属于“专
一、主体反应棒与反应堆 诗歌是彰显主体性最强势的文本,自我反应棒在文本反应堆里幽幽地发光,无声地燃烧。雁过留声,风过留痕,主体所到之处,哪怕悄无声息,也难抹掉若隐若现的踪迹,以至于许多读者都把文本主人公等同于诗人本身。那什么才是诗人最根本的底色呢?诗人主体性好比矿物质,经由高温高压而渐成晶相结构。对此,里尔克曾满怀深情地写道:“他必须忍受并克服巨大的孤独,忍耐冶炼的寂寞痛苦。没有外援,没有光明,
我们是制造垃圾的动物,也是啃食其他生命的动物——这些讳而不谈的“文明事迹”,使得人成了被争议的动物。此议题在“我思故我在”的现代哲思之后,愈显沉重。无限制膨胀的“我”是否早已出离自然,赢得了符号世界的绝对安慰?当现代汉诗发动新的引擎,“新于诗”①的文本冲动一再嫌弃古法炮制的世界,诗人们是否都站在了技术宰制、消费横行的世界当中?当我们再次凝眸于花草、禽兽,是要将自我隔绝,还是引向它们?星芽的诗②以“
进入新时期以来,我国文坛形成了以张洁、王安忆、张辛欣、残雪、陈染、林白等女作家为代表的新时期女作家群。新时期女作家写作从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期开始,几十年来创作出众多优秀作品。这些作品探讨社会变革,批判男权制度和社会弊病,关注人的精神世界。这些作品代表了中国新时期女作家对社会与自身勇敢的探索,呈现出优秀的思想特质与高超的艺术水平。自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北美地区研究者立足西方视角,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