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指南 先要寻找一小块平整的地,树林 与太阳实验的光影在白色麻布 外套上放映着什么(这属于她的故事)。 能否掌握光影移动的规律取决于 我能不能跟上,总是出现树枝或树 横在那儿。现在它们已意识到 我的存在,命运何其相似,各自 孤独,枝叶又要抱在一起。生来如此, 她说,没有什么属于我们(但相信 一定能找到)。在天黑前,我们发现 溪流,在其北侧找到一块空地, 老黑捡起榆木,一刀
塔 那么多诗, 无数的通天塔, 烧得乌黑。 它倒塌在白纸上, 白纸是天堂的影子。 从上面俯瞰, 你会发现到处都是 凌乱的骨头。 为了回到人, 它们组成了词。 来自早晨的手表 朝阳,越过窗口的瞬间: 石英表盘在墙上投射着 一块圆形光斑, 哦,金色的镜子。 镜中有一些细小的 秒针和分针的影子, 随手臂的晃动而骤然模糊 ——时间在快速变焦: 那么多面孔,曾同为一人
更大的世界 我关上一扇门, 将一朵从失乐园采撷回来的花朵 放在桌上。 我走进那朵小花, 走进花心,也就走进了花海, 无数朵花、无数扇门向我打开。 抚慰 清晨,窗外 一个老人,站在那儿。 一个老人,站在那儿, 沐浴在金灿灿的晨光中, 或者说晨光 找到了他,也或者说 是他打开了它。 一个老人。 一个我们的老人。 没有笑,也没有哭, 一副老骨头,没有倒下, 伤痕累累
水下的故居,未来的故居 海子真正的故居,如今是 一片水塘, 隔着铁丝围栏,一侧是他水下的家, 一侧是芦苇荡 和香烛燃尽的小土地庙, 天空从苇丛下脏污的水中升起, 白天有多漫长,天空就有多深。 现在的海子故居,是他母亲的住所, 母亲曾梦见, 他穿着红棉袄,站在水面呼救。 他出生时的雕花木床, 搬到了未来的屋檐之下, 一次1964年的分娩和一座 2004年建造的房屋, 合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笔记本 本打算用来写诗 结果只将扉页涂鸦了一半 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五年来它始终很冷静 蹲守在书柜顶 这样的笔记本还有很多 胡乱写了几页 或者根本没动过笔 多么真切,充满了信誓旦旦 又往往被遗弃 正如我亲笔所述:站在高处 成为绝壁的一部分 那潦草的身影若隐若现 是我,又好像不是 二十年 水库蒸发三分之一 换得几小片轻薄的云 看上去无聊、遥远 又美
一 这一次,《扬子江诗刊》用刊内最重要的栏目“开卷”推出这个“80后诗歌大展”,而且看样子接下来将有新的动作,起初令我感到有些意外。倒不是说“80后”不配出现在刊物中最显眼的位置,事实上,论年龄、资历,论写作的成熟度,论对青春期的超克,论对诗艺的持续锤炼直至豹变,这代诗人已是诗坛中坚,其中的佼佼者亦足够成为此一行当的“头面人物”了。我并非过度吹嘘自己的同龄人。实际上,30岁到40几岁的人生阶段,
机场 在南方,机场的商店都关门了, 自动卷帘门也懒得再动。新装修的穹顶 模仿海螺,但没有风把它吹响。 一颗疲惫的大脑在候机大厅睡着了, 可空姐冷漠的鞋跟 还在扎伤地砖,以模仿她们心里想说的。 不过从脸上看不出。虽然没有洪水, 可眼前的飞机依然像方舟, 前提是不考虑票价。寒意从四周袭来, 似乎为了让一个人的身体外部 变得比身体内部更冷,但根据你说出的话 使你的舌头僵硬的程度判
淡远 他们走进一条狭窄 铺满落叶的小道 它悬在另一车行路的顶上 从一处坡地延伸出去 他不停打电话,有一刻她在后面 碰到他的脚跟,春天好闻的 玉兰花从远处卸去 浓郁的甜蜜 她想到一幅画,一个身体虚弱的 青年夜里画下的山水 行舟浮沉,小小的红衣女子 背身站在岸上,陷身于送别 她在画里感受的慢 在这里得到体验 偶然性 从专用袋掏出篮球 她把水杯和钥匙放在长椅上 就近热
黑猫 此刻,你想,它已完全融入了夜晚 楼顶的天台向上,延伸进星空 它将不再需要白天 顶楼角落,那片黑色防晒涂料的隐藏效果 夜晚,已成为它梦的 虚拟集合,一整栋楼的昏暗睡眠 做它的枕头,暗中的绳索纵横,继续 捆绑假想敌,偶尔 一床主人忘记收的床单,在绳上翩飞 水泥楼板上,你白天摆放的小鱼干 孤零零的。酷暑高温难以焚化的 一团黑炭,偶尔潜伏邻人种的辣椒苗下 不无愉悦地赏玩一截
你想谈谈诗 咳,迈克,邻家那个和我出去采浆果的女孩 她妈妈死了。她在哭泣。我帮不了啥,我很沮丧 你想谈谈诗,迈克 天气转凉,为鸡舍做好挡风,喂狗,给身边人 披一件厚外套,看看屋顶风云变幻不止 迈克你真的想谈谈诗吗 每天里都是悲伤的时刻更多一些。忍住不去怀念谁 眼前只是一个角落的生死动静,我很难过 你想谈谈诗?亲爱的迈克 未语先听 我的老天爷呀。难道真有一双 无形的手,捂住嘴
回响 用早已排练好的说法 向镜子介绍了自己 伸出了手,紧紧握住的 是回忆中的你 房间里无根的事物 密密麻麻如同苔藓 外面空空荡荡 一只鸟儿从远处飞了回来 仿佛是它自己的回响 裂缝 仅凭着回忆 我便把线穿过了针眼 这有点不可思议 针眼在哪里 像是根本不重要 我把线抽出来 线像老马识途般 又穿了过去 针和线妥帖地在一起 但我已找不到 需要联结的事物 身上的裂
南山寺 23点50分 我和儿子从家里出发 提着香烛 去五百米外的南山寺 一米七六的儿子 比一米六六的我 高出半个脑袋 我们交谈 儿子一路低着头 这符合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态度 寺庙的香火特别旺盛 节日让人善良、信奉、大方 我在所有的功德箱里 分别投了一枚硬币 金属碰到金属的声音 像生活的水滴,滴落生活的水面 熙熙攘攘的人排队转着圈 不像是许愿 倒像是参观一种展览
吉狄马加是以独立的现代诗人身份闯进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现代诗探索大潮的,其背靠彝族原根文化的语言内层,开启了他少数民族文化、精神元素同现代艺术思潮、技法融合转换成独具特质的汉语诗歌写作,可谓在汉语大家庭中以黑马之姿开启了中国少数民族的现代诗歌艺术探索者们的全新视角,使他们和他一道,形成气势磅礴的少数民族现代汉语诗歌的写作群体。他们的重要意义之一是借助汉语的文化传播宽度,释放了少数民族文化的原色力量、
李哲,1997年生于江苏盐城,现居北京。 流动的青春 我抱着母亲 就像抱着故乡 我接过父亲的酒 就像接过了远方 当血与酒刻画出现实的我 我写下诗 就像写下对于生命的回答 可是人哪里会写诗呢? 一字一句写出诗来的 是一代代流动的青春 写给命运的此刻 你是否知晓命运 那灵魂深处的眼眸 静默地书写着你的故事 你被注视 被期待 也被重塑 后来那雕像被击碎了 那于梦中
祝梨,本名李晓,2001年生于江苏南通,现居上海。 雨厨房 秋日,爱神顶着云朵高蓬的厨师帽, 调味瓶半空轻转,扭出微雨小盐粒, 晚风袖腕清凉,在街道的黄昏腾挪 翻炒,为梧桐浇深湿漉漉的糖色。 麻帘挽臂拎雨,将新提的一篮水芹 盛放窗沿。那叶片四泻,经夕光 缓慢地沥净,红油漆也徐徐 涂遍屋台。在马路的砧板间行走 看车流滚刀般,屠开肥厚的积水。 地面微微晃动,漂浮的油脂 晶亮。你
灰一,本名曹畅,2000年生于江苏宿迁,现居江苏南京。 淋雨与水的爆裂学 云层逐渐聚拢在一起,发黑发暗 只等粉尘的号令,亿万滴尚在概念中的水 怒吼着,学古罗马半神,闯入尘世 苍白的水泥路染上零星墨色 继而不断扩大,路上的车发出震悚的喘息 路人,或逃,或躲入遮阳棚下 成为不断变换的象形文字,而少年 跑得格外快,且无序,他们的忧虑最少 墨色开始扩散,并演化为加冕仪式 溅起的水花从
探梅 冬夜无春梦,偏怜小蜡梅。 花儿开也未?一日看三回。 早梅 延颈高冈上,望春何日来。 迟迟春不至,情急自先开。 看梅 清晨厚服出书斋,竹杖扶持雪满怀。 世无知己看谁去?料得南山梅已开。 再题蜡梅 一花独放自为春,不合时宜合我心。 雪舞风歌真快乐,几人能有此知音?
晨眺若尔盖草原 碧色无垠晓日曛,穹苍草甸望难分。 花儿点缀盈盈处,十万牦牛卧白云。 梦春 朔风凛冽袭寒空,寝寐犹然暖意融。 倾耳东风声悄至,报春梅在梦中红。 游春 囊装塞满好心情,挽手春风去旅行。 柳妹桃姑相作伴,沿途候鸟唱歌迎。
观古惠济寺银杏 姿如凤舞翥长霄,气似龙盘卧玉桥。 入寺听禅云更月,撑天覆地寂和寥。 纷飞秋叶梵音涌,镌刻年轮古调标。 铁骨铮铮何惧雨,金风飒飒自天骄。 江渚芦花 一望无边天色灰,逖闻鸣鸟掠林隈。 蒹葭采采翎毛唤,旭旦盈盈光燿来。 纤细影摇波闪烁,诗经韵涌栮沿洄。 萧萧风骨苍穹舞,笔下生花日月开。 采桑子· 银杏花语 深秋妙造陶然意,岁岁金黄。今又金黄,似蝶如花风起扬。
咏桃花 小院清幽几树娇,花开一半最妖娆。 东君应喜胭脂色,故赐红衫与碧桃。 送故人 正是桃红杨柳青,酒家小饮话离情。 明朝挥手长亭外,再遣东风送一程。 题画 云淡风轻夜未央,天涯秋水两茫茫。 扁舟闲卧烟波里,皓月一轮照大江。
夏日小山村 荷香弥漫气清新,碧柳蝉鸣犹悦人。 更有澄湖霞色里,金波倒映钓翁身。 乡间 荷香弥漫小村庄,水榭花园绕道长。 旧日可怜穷僻壤,如今却是富新乡。
蜗牛 重壳如山压脊梁,风尘苦旅倍炎凉。 行来一步三膜拜,只为安身饱肚肠。 野鸭 断草枯荷倚水漂,云天漾漾苇萧萧。 一双野鸭霜风里,顶着残阳觅晚潮。
春光美 眉边浅浅轻风过,桃蕾悠悠将欲开。 窗上流莺醉芳信,枝头暖意漫亭台。 回眸一卷浮云了,凭梦千山新色来 浓淡嫣红且相约,温柔结处任香裁。 感怀 十载流风轻剪影,回眸断续落花痕。 只余旧客弹痴梦,谁与飞弦抱月魂。 文字皆言心可解,忧伤却伴酒来温。 天涯相对还相隔,落落斜阳空照门。 寄 一怀明月梦诗行,又见新茶墨底凉。 提笔寻来旧时节,隔屏相约淡尘香。 细描思绪千山起,轻
其一 诗章废后又词章,蹑足群山丘壑装。 狂笑书生巅可立,好游浪子志求刚。 常盟春意梅千朵,未负巡天雁一行。 彩照万帧妍似蝶,放之花圃诱春芳。 其二 常到巅峰不觉高,穿云搂雾两肩挑。 头能柱日光同触,手若抓星月可捞。 多个背包装梦想,少根竹杖领风骚。 挂崖道似人生路,添几盘旋近九霄?
华山 苍龙卧岭志弥坚,高掌迎风会老仙。 放眼雄奇生黛韵,置身浩荡起岚烟。 云梯有梦吹箫切,钟鼓相闻落雁虔。 合是劈山存剑气,崚嶒万壑势惊天。 石林 天造奇观醉眼瞳,嶙峋怪石有神功。 摩霄意气惊云影,拔地威仪啸野风。 一掌扶圆山外日,三峰隔断岭间空。 纵横不隐沧桑苦,绝壁崚嶒庆大同。
游青海湖 梦里相逢意自酣,今随鸥鹭泛仙潭。 眼前湛湛银屏挂,心底晶晶霁月涵。 几瓣卿云疑世外,四围雪岭拥江南。 问谁点化丹青手,千里拖青又泼蓝。 访石钟山 轻舟漾过彩云边,来读东坡探险篇。 碧浪迷人扬万顷,石钟阅世响千年。 饱参物理机心息,遥望匡庐胜地连。 自诩浮槎天上客,余生愿结此中缘。
游金台山忘忧湖 独步出山西,悠悠过白堤。 鸣蝉争碧树,游鲤戏清溪。 岸草翻新绿,玄禽啄湿泥。 人间多少事,到此已忘机。 山中访友 小径入云天,青峰笼翠烟。 露凝芳草湿,风暖野花燃。 竹院临溪水,藤桥过涧泉。 山人何处去,石上正高眠。
惠山古镇见老者看古银杏树 老巷深庭历几朝,经霜银杏接云霄。 古稀人对千年树,白发飞飞黄叶飘。 闻雪将至给儿寄棉衣 晒暖柔心叠作云,频查线路盼更新。 棉衣追赶一场雪,儿在深冬披上春。 家山小聚 陈业秀 黄昏发小聚家山,陈酒花生红了颜。 情到深时何有醉,大杯饮到月西还。
小丝瓜 绿黄深浅半墙花,更有青藤架上爬。 几只蜜蜂忙不过,篱边又结小丝瓜。 秋山 无意于佳浅或深,是谁偏爱画枫林。 霜天一色秋滋味,红了山头暖了心。
山水绝句 碧峰灵秀云山浅,绿艳春涛映水蓝。 晨隐梵音僧笑晚,慧兰月好梦林酣。 小舟风远 晨霞韵雅散花雨,慧水玄音听早泉。 风送晓舟帆露白,梦回西子抱莲烟。
冬赞石城 冬享后湖松柏声,紫峰高耸白云萦。 长街深巷繁花路,华屋琼楼青草坪。 枫叶满山如画卷,菊丛数点引诗情。 挥毫泼墨素笺咏,一纸难描美石城。 踏莎行·登紫金山 摇曳红枫,上坡黄土,悬崖翠柏迎风步。远观曲径赏山光,近听雀语松亭处。 流水高山,白云薄雾。手扶栏槛台阶路。身边寒气伴吾行,梦龄不老悠然度。
鹧鸪天·野花 地角田头寄此身,迎风沐雨默无闻。根朝泥土随时长,梦向阳光努力伸。 谙世味,守清贫,几番辛苦为生存。再多践踏终需忍,落了还开一片春。 西江月·我的童年 一架秋千载梦,两根小辫朝天。皮筋跳起焕韶年,风底花裙如伞。 沙土堆中光脚,阿爹背上撒欢。童心折作小轮船,装得亲情满满。
詹姆斯·赖特(James Wright),美国著名诗人、翻译家、大学教授。1927年12月13日生于俄亥俄州马丁斯费里一个平民家庭。1956年,获得“耶鲁青年诗人奖”,并于次年出版首部诗集《绿墙》。1963年,凭借《树枝不会断》,在“垮掉派”和“纽约派”主导的美国诗坛引发轰动,确立了不可或缺的地位。1971年,出版《诗集》,并于次年凭借该书获得“普利策诗歌奖”。1964年和1978年,两度获得
列夫·洛谢夫诗一首 钱 冷盘里立着一只鹦鹉,酸奶油齐膝…… ——米哈伊尔·罗季昂诺夫 钱自然不是一切,然而一切也并不都是钱。 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出任何价来店里买我这一切。 我非常喜欢钱,喜欢它们墨绿的色调, 喜欢完美融入精确椭圆的国父肖像。 钱的数量应当很多,就像加厚笔记本的页数, 才能有资格叹口气说:“都不知道该搁哪好。” 前面隆起的次数越少,后面的脱垂就越大—— 左后方裤兜
图书馆塔 一座通天塔, 图书馆塔。 阶梯错综蜿蜒, 盈盈四壁的古本 爬满酒花和葡萄藤, 还困于苏美尔之锁链, 其上锁扣已锈迹斑斑。 这里有蓬勃的巫术—— 等有人参透和包容 亚当隐秘的智慧, 那时,时间会静止, 天使将天堂推翻。 希腊 彼处的白色大理石 显出温热发青的暗影, 深夜的墓地则有
仍像一根巨柱,独立于道路中央, 视野中唯有——一座鸽子教堂, 在褪色花园中、溪谷窄缝里 抚平了轻盈如翼的淡蓝风衣—— 不祥的新月下,鱼群忽闪忽现, 将密云点亮,仿佛点亮对你的思虑。 小径蜿蜒,坡后突兀的转弯处, 一排佝偻的木屋旁,上帝显现。 夜色蔓延,岸边苔草里升起 一束光,高高挂在你的头顶。 树叶片片都像池鱼般金光熠熠; 是生命乘羽翼升起,追随着你。 不同的焰火间,总是同
晨光乍现十四行 又只能在书桌上聚会 米沃什先生与申波什卡无言 也无须言,等待又一次 初曦之光扫过两本诗集 说中文的米沃什 与说中文的申波什卡无言 昨天还有许多张嘴 借这两个名字翻动舌头 嘘,请保持安静 无言的米沃什与申波什卡 在和我一起倾听 麻雀已经吵醒 这个早晨,车轮轰响 隆隆碾压过刚铺上的阳光…… 天蓝蓝 又是一个蔚蓝天,真好 好纯好清爽像童年 像童年第一次
1 去你的内心世界瞧瞧,石头做的 多半是拱形的。弧度显示 世界半封闭,只有流水和船只 才能抵达你的内心 流水太新,而你太旧 去见到你时,你仍在民国 仍用那时的口吻说:也罢也罢 这桥当没有便是,不过了 公子立于桥头,一身粉彩 仿佛刚从清朝的官窑出来 ——梅瓶是空的,桥也是空的 又空又深的内心可容一生的等待 淤泥越来越厚,攒到了今天 小波浪一次次在桥头搁浅 逐流者从远方来
秋日微雨,与诸友入功臣山 秋日的树林依然蓊郁。沿石阶缓步而行, 越往上,越有一种下沉的感觉。 钱王驾着薄雾,回到了朝廷, 双手沾满海拔一百五十七米的鸟鸣。 影响我们登高的,可能是受损的膝关节, 也有可能是路。生活 往往具有不确定性,W君说话像松鼠般跳跃—— 不要对着历史拍照,在云翳背后 还有金戈铁马的风声涌起。 当我们注视着功臣塔,它以壸门做眼 凝视着山下临安城。 那口叫“
18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杜甫《对雪》 下雪了。雪下得无声。 灯光下飘飞的雪,让我 舍不得入睡。 它们也是欢乐的吗? 欢乐地,途经这个它们 只能短暂地途经和停留的人间。 我想起我小时候,也是像 这样扬起脸,迎接 纷飞的大雪。 它们旋转着,有些是为了 靠近我,有些是为了躲开。 每一朵雪花都有一个自由的 灵魂,它们实际上一点儿 也不冷,它们是
风会一直吹拂我们 我们不是正从这扇门走向那扇门 就是在山上。至于是这一座山,还是那一座山 并没有区别。从不放弃吹拂的是风 到春天,人们会选择其中几天上山 当野树、灌木、花和草被清理干净 风就该开始吹拂真正的屋顶了 雪退到了月亮那里 雪通常先从山中开始下。从高到低 一座山一座山下过来,一条路一条路下过来 到我们窗前,一般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有时候,我会仰头看向高处 那里很少有人
五味 文学家描绘人的生活 多以味道的舟船来运载 酸甜苦辣咸,或者 酸,甜,苦,辣,咸 有时复合,有时单列 仿佛人的一生 总是和舌尖上的感觉分不开 是啊,我们民族的礼仪 大抵源自祭祀和供品 “仓廪实而知礼节” 舌尖得到抚慰,心灵 就有了安定和秩序 爱情滋味,涌上心头 甜如蜂巢里的流蜜; 遭遇离别和失去,茫然间 满口都是植物根茎的苦汁; 日子平淡,就给自己 加一把盐
草木之光 雨后,秋夜虫鸣声 像隐形的低压线 颤动的链条 串起地上点点星火 它们解译生命的密码 向我拍报 传递泥土熟透的声音 讲述着另一个国度 我翻译它们的话语 这些草木之命的守护者 草木之人的兄弟 在说 从亘古直到末了 我们时间的声场广大 不息的节拍 歌唱 穿过季节,世代 卑微者声息相闻 摸索彼此的身影、心跳 草木之光 打更 需在键盘上完成 这双倍延长
在大佛寺 在大佛寺,木头可以怀孕,泥巴可以坐起来。 想法太过宏大就容易成为空话。 但空话好听,引人入胜。从假寐, 到真的睡去,不是顿悟,是彻底放下。 一睡天地宽。天下人的事还是交给天下的人。 唤佛不醒,何须再唤! 比春风还要固执的,是一个人不愿醒来的想法。 人生皆大梦。有人醒着, 却发出了鼾声,有些人好像影子, 却在念佛。现实总有点恍惚, 壁画中的一只鸟,忽然 在屋外的树荫
废弃的门 曾经人来人往 车来车去 像被封口一样,砌成墙时 人潮离去 它清闲下来 这废弃的门 沉默起来 多像废弃的语言 晨跑 空气中弥漫蜡梅的香味 你在塑胶跑道上绕圈 路灯下,影子怕把你弄丢了似的 或左或右或前或后 跟着 在空旷的公园里 你用喘息声打发孤独 两圈时,手机会提醒你 有关跑步的数据 天空渐亮 最能滋润你心情的是: 手机中飘出的 ——您已经跑步五
瓷谷 一个瓷之国 蛰伏在大窑地底下。长出地面的那些树 那些草,在时光走动中 与岚中的山冈、坡面上四散的碎瓷 形成对称。隐秘的事物皆有一张不被世风消解的脸 而静穆,则成一个朝代更迭为 另一个朝代的标签 放轻脚步 轻些,再轻些,在朝圣途中 让过屋瓦,让过泡桐花开的每一滴雨露 用背负的期许完成一次等候,考古现场不断向下掘进 是一双手对大地的 叩问。一种撕裂或侵扰。人们常常以发现
惜罇空 又到了谷雨时节 我在33楼的窗边 小憩,楼下的大江平行着 我的睡眠,缓缓淌过 江心的小洲在几台挖掘机的 助力下,一圈圈变小 直到消失在水中 我默默领受着眼前的一切: 往来不息的船只 江面上逡巡的白鹭 一江闪烁不定的江火 中年肉身叹息般的 一阵倦意 樟树记 一夜雨水过后 赣江片面抬高了自己 在红谷中大道上走着 已是2022年的春末 两边的樟树脱掉 臃肿
遭遇一场雪 ——兼致欧内斯特·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 雪泥鸿爪。脚印 踏过记忆中的一场雪, 污浊和洁净,渐渐呈现 一张人生地图:脉络清晰,泾渭分明, 凌乱的思绪化成树状的怪物, 纷纷从书中走出来。 今夜,南方的丛林 偶然地,突然地,迅忽地…… 遭遇一场雪。 刹那间,我在故事里回眸, 仿佛遁入奇迹的门, 乞力马扎罗,一遍遍讲述童话里的爱情。 海叔,你用 一把枪对准了自
徒步过江的梦如江水从不停歇 小时候,在黄浦江泡过水 划拨几下,就在岸边一隅收腿 有胆大的,冲入了江心, 极个别的就成了氽江浮尸 在江涛中永远沉睡 许多年,徒步过江的梦一直不断 梦中的黄浦江像浅滩,我悠悠漫步,卷着裤腿 最深处,也只及我腰围 有一种豪气,也有一种失落 在梦里梦外浪花般忽聚忽碎 听说沪上很多人常做这样的梦 黄浦江的跨越早就不是梦了 还这样梦 很多童年的梦幻,
现代城市生活的快节奏,对物欲的无边追求,无疑给人们增强了压迫感、焦虑感,人心,就像诗人安谅笔下“失眠的江水”渴望安宁。 安谅是一位值得诗坛关注的优秀诗人。多年来,他笔耕不辍,出版了30余部专著,除了诗歌,还包括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话剧、音乐剧、影视剧。不少作品获全国性奖项。2010—2013年他作为上海援疆指挥部副总指挥,在艰辛的工作之余,饱含豪情和热血写成了近80万字的《援疆日记》。他说自己
我是说,亚洲大陆 最南端。海不枯,石也不烂。 抓起一把沙,是时间, 是无数个日月。 慵懒的二月,蜥蜴从灌木丛里爬出来, 货轮在天空之镜中眺望。 很幸运,我来到圣淘沙沙滩—— 穿蓝色泳衣的华裔女孩 光着脚扑向海。 “她们很可爱。”退潮后的海滩 除了沙,什么都消失了。 下雨了,豆大的雨点 落在海里,也落在沙滩上。 我躺在我身边,躺在沙滩的怀里。 “沙在我身上堆积。” ——
这是一个一线城市的一隅 一个茶盘 一把茶壶 一只茶盅 一曲隔世的乐声与一个孤独的人 纠结在一套丛书的一个环节 一个没法接受的现实 打碎了 一个梦至另一个梦的距离 在本就曲折的路上 一块一块的 石头被搬起来 丢到一边 似乎一次一次地被克服 一次一次地看到欣悦的灵魂 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 以为自己真是一个除了诗歌以外 还能被裤子羁绊 被兔子嘲笑的人 时间匆匆流过 落下的叶片
上山的路,被岁月磨损 野草还是那么安然,恣意生长 尽管风雨多少流失它们一些野性 山里的路 是城的延伸 它们有粗犷,也有精致小巧 呈现出生活的对立之象 无论是在城里,还是山上 我都曾在梦中见过 这条幽深的小道 如溪水。干净,清爽 洗去行走者的性情 而它们 只是如水,无色无味
窗玻璃。不断流淌下来的雨水 万物失去贞洁。 爱情像片不期而来的叶子,碎落水面的 一颗星子。阳光的雨线 也在他身上流动。我想成为光 那是他的附属。 给我爱情,我就看不见母亲的灰白头发。 它们隐匿在阳光后 一根一根,那么温驯。
更多的时候 人们喜欢颗粒归仓 比如我的父亲 可以在收获之后的田野上 用目光慢慢搜寻 直到月亮替代晚霞 麦穗站立的时候 与父亲有着相似的秉性 ——面带微笑 目视前方 此前的风霜雪雨 已演化成季节的标点符号 但如果不能读懂一粒种子的意义 此刻 请匍匐于脚下谛听大地的声音 关于你 关于父亲 最简洁的联系方程就是锄头和镰刀 已经相处几十年 我想知道 你们是否早已达成默契 那
子夜升起的星并不孤独。沉寂的 空间 夜色浩瀚。 我在阳台都能接受到 来自遥远星空的光芒, 寒冷而又热烈。 是什么样的高度 让一颗天上的星星停止了孤独, 是什么样的厚度 让夜晚也显得单薄。 这寒风中的清洁 寒风中的路, 一直被路灯照耀。 每当星空闪烁,那一定是 最近的人, 停止了痛苦, 那无缘下降的斜坡 也将跟随风的脚步,停止 颤抖。 交叉小径 你完全恢复了对
硕大的水缸,在檐下稳稳地立着 它感应着天的悲伤 将泪水悉数珍藏 一缸之水谓之海 扬州人家 恭敬地承接着“天落水” 或烹茶,或消防 居一隅的闲适 也不丢海的目光 锔缮 锔缮的人是修行的人 当美丽行将就木时 他们试图接续与诉说 他在三祝巷内 守着老城的一小块天空 那是某个朝代某段爱情的碎片 要么埋头锔缮 要么抬头望天,他 设想修补天空倾漏的可能 一片片痛彻心扉的碎
山水世界中,渔樵转身 攀援黄土地下潮湿的井绳 升到万物之上,升到历史天空 古镇古村古戏台 一曲吊嗓,几多水袖 压惊:渔樵艰难跋涉,终成正果 “渔知水,樵识山”—— “道”的道路无限风光或充分架构 耕读随后而来,宇宙的鸡血 打入精神的堡垒、超验的肌肉 生活包含俗务与欲望 渔樵以劳动者的势态 一手拿着渔叉和镐斧 一手握紧诗书,仰天吟哦 四季轮转。不变的是 仁义的真理,时时
这绿园拱托出的白玉 在西景山多年的观察中显身—— 奇迹不只以苦难的方式显现 我们都知道向上的力 它有时候 会掉光一棵树的叶子 为了让我们(观察者)看得更清 那遒劲有力的线条
佛,一尊又一尊 喜欢往麦积山的肚子里藏 藏进风雨藏进冷暖 我们丢掉盔甲攀援而上图的是敬仰 有人求财有人求官有人求生 山上的草木和佛一样睁半只眼 我从山的东边翻到西边 仿佛经历了一年四季 有高潮亦有起伏的阴影 圣洁的高度总是让人失望 我爬不上麦积山藏佛的腹部 在月满东楼时,我举起酒杯也举起 众人的麦垛 这个着装朴素的农家图腾 种植植物发酵的热情 众生的世界或许也是佛看见
夜暗下来 早被收去光明的心 与黑相融 (其实吞噬光明的不是黑暗,是向往的光明) 大片黑 深不见底地掩埋了 自带的光 (试图吹灭一切起死回生的火星子) 长明灯 是那黑夜深处的挣扎 抓住的 最后残喘 世间经历生死者 都知道 明亮的夜 意味着怎样的偷生
西宁至格尔木,八百公里 遥远没变,十二个小时的车程 压缩成五个小时 与格尔木的每次相会 多出七个小时 它能让我往返一趟察尔汗盐湖 风,自昆仑山的垭口 汹涌而来 带着亿万年前冰峰的体温 在格尔木——戈壁中的绿洲之城 降温,这座多风少雨的中转站 人群与物品,像风一样进进出出 列车搬运来物品 人们中转夏天一样短暂的保质期 水有洁白无瑕的花朵 察尔汗盐湖的卤水 做着翡翠的梦
二十岁那年的一场大雪, 使得所有交通中断, 我要回家, 我独自在大雪中行走五十公里。 翻过小山顶时, 至今记得雪不是飘下来, 是斜着砸过来。 落雪并非无声、温柔, 而是吼叫着凶狠地包围我, 打得脸上生疼。 鞋子早已湿透,双脚麻木, 内心多次发生雪崩, 雪景是险恶的代名词。 回到家里,整个人几乎瘫倒, 母亲煎了红糖姜茶让我喝下, 身体慢慢暖和恢复过来。 但我的眼前,仍
江边,废弃的码头 被荒草围着 荒草干枯,上次见到的几个 酒瓶,零落躺着 还没有被拾荒者捡走 十一月,天气转冷 眼前江水,与内心的江水 一同消退 更多的沙地,袒露在 江边,在这片灰蒙蒙的 天空下。沿着堤岸 我慢慢走,和江水一起 拐过一个弯 傍晚的光线,落在了身后 鱼尾洲 我在一棵柳树下打瞌睡 有只蜜蜂 绕身边飞来飞去 可是土坡四周没有花 只有枯草 不远处,那些
闲云空岁月 不说近来心里事 了了自清虚 野鹤之家东更东 吉祥山的黄昏深渊一样 我多么想邀请你的夜晚 在此入住 老照片 往日高不可攀 老照片连着乡音 背景隔身世 仿佛曾相识 多想去串门啊 大家都扯下面具 下雨了。如果你搬出凳子 我就坐在门口 请把我当成门的封面
风不停地吹,吹过七月的碧浪 两岸的光阴,放下内心的热情 从污浊里脱颖而出 荷花,就开满了池塘 风吹过夏天,古黄河微波荡漾 众荷喧闹, 像是刚刚摆脱 人间的疾苦,每一缕清风 都在催着她开放 一朵,两朵,三朵…… 如果时间允许,我会 一直跟随到时光的对岸 直到我从夏日的梦里醒来 满池的荷花,都是泥土的孩子 如同无根的植物,在波浪上漂荡 她们那么卑微地活着 从来都不知道被谁
看桃花要去里口山 那一树树的桃花 就像在等待与人相遇的女子 着粉色裙装 发鬓上插满粉色花朵 被春风一吹,就笑个不停 如果 你正好从树下路过 她就会扔几片花瓣,赖在你的肩头 她们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毕竟山河辽阔 我们来说春天 春是平韵,念出来,仿佛春水 和沙堤平齐 风是东风,从故园东边 一路吹到西坡 西坡落雨 南坡也落雨,雀鸟在树枝上此起彼落 啄食水花。讨论一场
在除夕凛冽的寒风中 山林在雪被下入梦 我站在松荫里 站在我们曾听雪的地方 任山风梳理着乱发 把泪吻成两道冰痕 山下,焰火在熏烤城市的夜晚 霓虹灯醉眼蒙眬 只有山林寂静无声 静得能听见野斑鸠的梦呓 和坟墓中朽棺塌落的声音 静得能听到松林的呼吸 和松子在土中破壳抽芽的声音 那时候,我们也静静地站在这里 聆听大雪拥抱大山的声音 聆听雪花与松林的亲吻 聆听两颗心的跳动 和
早晨,骑在马上 千百年的探寻,伸向远方 古道蹄痕坑坑洼洼,贮满了岁月的风雨 马吃力前行 与古老的时光颠簸起伏 时间渐渐流逝,马把我引入越来越深的森林 古道寒风吹,脚下万丈深渊 心旌之上的蹄痕 正穿过云贵高原的肌肤 古老的传说,悠悠的心事 溢出了许多酸甜和敬畏 似乎看到了,古代茶商的身影 他们骑着马驮着茶盐沿古道艰难西行 小小的驿站,人马来回 喝上一杯用雪霜泡过的热茶
我原先以为 篱笆桩上的蝴蝶 是在用人们意想不到的平常心和均衡力 将一双翅膀扇动 我终于发现我错了 原来不过是微风的作用 你看你看 那橙衣女子飞驰的两轮电动车 飘飘抖抖的挡风帘 加在一起,多像 停在岁月枝丫上的花蝴蝶
如果有人提起 很有可能,只是个幻觉 至少,该有一条船吧 就算一副骨架 从想象中发掘出来的也好 岁月清空了一切 包括回声 作伪的是一块公交站牌 褪色的言辞 指向前世 无法修复的人流、货物 络绎的船只 桨橹,永无止息 一直把时间向后,向后拨去 空巷 甚至容纳不下 一场细雨、一把撑开的油纸伞 一个秋波流转 如果时机允许,一瞬间 装得下整个月亮 常常,我只是站在外面
午后的光浮在水面,我躺在草地上 紫娇花多姣艳啊,苜蓿小黄花躲猫猫 浅蓝色的城市,影子斜斜拉过来 像时光的被子覆盖我和江水 倒映江面的城市,随波浪起伏 有序地流向远方。江面细碎细碎的光 闪烁,三片白云姿态各异—— 一片像熟睡的兔子,一片像舒展的 水母,第三片是毛发蓬松的松鼠 它们停泊在深远天空:安宁,自洽 不沾染一点时光的风尘 江水一层叠一层向前,带走我的目光 窃衣草抖动小白
藏过豆豉与酸汤,怀揣过辣椒酱的叫喊 一只陶瓮滚落田埂 从劳作的辛辣苦咸中解脱 如今,它成为吐纳四季的野瓮子 盛以清水,滋养归乡人的眼睛 春天插着初萌柳丝,和万鸟的啼叫 夏天张开莲荷的耳朵,与藕节的懒腰 秋天容纳心事深重的棉朵,还有板蓝根的蓝色梦境 冬天偶有老柿子树疏斜,挂着不肯脱涩的少年心事 那些与生活并行不悖的美 自由开谢,忘了摄入镜头
围炉三杯,便不再犹豫 大地已是一张白纸 最适合把每一句誓言踩实 夜幕只是一句谎言 你大吼一声,它就跌跌撞撞 捧出一片黎明 风可以冷,也可以热 河水有没有结冰是另一码事 只要那扇窗户还醒着 可到了门前 竟抬不起敲门的手 身后的脚印渐渐模糊起来
冷雨。柏树在摇晃,白果树光秃的顶端 一个鸟巢在颤抖 一辆挖土机,长臂伸进晦暗河底 团团淤泥,倾倒在坝上 青黑的泥,久不见阳光 中风的中年男子呆坐在门前 看着河水 日子,日夜在我们身边流淌 寻人启事 电梯运行,那个眼神空洞的人 将自己下降到 某种欲望被货梯搬运一空后的无所陈列中 直到井口的绳子,像捆过 许多人一样,又一顿一顿地 将他提上来 水 小时候,被北渡村水泵
乡间的小路蜿蜒 向我的童年延伸 那些沟沟坎坎 还保留着我少年时的身影 赤着脚的地方 长着青草、野花 一声鸟鸣 是当年的那一只吗 在故乡的原野 我念叨着一个一个 儿时玩伴的乳名 骆马湖咏叹 翻滚的浪花 想亲吻我的脚 我的眼里是碧波万顷的湖 水鸥衔来橘红的夕阳 水天连接处 帆张开翅膀 小岛,在湖的怀抱 低吟陶渊明的桃花源 黄发垂髫,怡然自得 渔网做门帘 挂满
你也许正要去松针铺满地的丛林 金色的光循序奔跑 你可以循着松香 或者就地躺下 在柔软、慈厚的土地 让一柄童年的耙子耙过皮肤
雨后梨花山,一切都是新的 一草一木都充满新生之意 而腐朽的事物,加速腐朽 刚落下的叶片,还不知断裂之痛 不知腐烂多么耐心。 青山不动声色,它在人间枯坐已久 依旧有澄澈的内心。 没有明晰之前 山是静止的,像一团浓墨 浸染在发黄的宣纸上 如果有几颗星子在头顶 你会想到,那是它们脱离了 黎明前的等待,先于其他事物 从黑暗中跳出来 夜色潮水般向身后隐去 群山露出明亮的一面
那么多蝴蝶停在小径上 悬铃木站成一排,交出这些旧叶之后 秋天就要结束了 长椅上的情侣已离去多时 暮色就要沉下去了。在人民公园 消逝来得如此安静 但你不必担心,也不用伤感 晚风中,蝴蝶会重新生出翅膀 故地重逢 在河堤上行走,巨大的空旷让人 眩晕。故地重逢,那个三十年前出走的青年 被落日和流水,再次俘获 那些水边的芦苇,正在寒风中接受审判 把齐刷刷的苍白献给了我的头顶
在北方的凛凛冬天,我收到一位擅长弹琴、写字的友人从扬州小镇寄来的一幅字:“谁能更拘束,烂醉是生涯。”这句诗出自杜甫的《杜位宅守岁》,那一年杜甫四十岁,正处于失意之际。由饮酒及“烂醉是生涯”我们自然想到的是以杜甫、李白等为代表的唐代诗人与酒文化之间非同寻常的“血缘”关系。杜甫嗜酒如命的一生再一次印证了诗与酒在中国诗人这里是混融一体的,诗神与酒神也就合二为一了,所以在古代酒被称为“钓诗钩”。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