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上瘾的事总放不下,总要一再拿起来。难道我写《俗世奇人》也会上瘾?为什么写完了——又写、再写、还写? 写作是心灵的事业,不能说成瘾,但我承认自己写《俗世奇人》已经成瘾,因为这文本太另类。我写别的小说全不会这样。只要动笔一写《俗世奇人》,就咕噔一下掉进清末民初的老天津。吃喝穿戴,话语闲谈,举手投足,举心动念,都是那时天津卫很格色的一套,而且全都活龙鲜健,挤眉弄眼,叫我美美地陷入其中。有人会说,
作者简介朱秀海,作家、编剧。著有长篇小说《痴情》《穿越死亡》《波涛汹涌》《音乐会》《乔家大院》《兵临碛口》《远去的白马》等;中短篇小说集《在密密的森林中》《出征夜》《第十一维度空间》《永不妥协》等;散文集《行色匆匆》《山在山的深处》《一个人的车站》等。电视剧作品有《百姓》(两部)《波涛汹涌》《军歌嘹亮》《乔家大院》《天地民心》《诚忠堂》《血盟千年》《海天雄鹰》等。另著有旧体诗集《升虚邑诗存》《升虚
1.飞、飞、飞 有两个小镇一个叫“大岛(Big Island)”,另一个叫“康而霓(Kearney)”,都在平河(Platte River)边上。平时,它们是两个最平常的小镇,从放大100倍的世界地图上找,也许可以在美国正中间的内布拉斯加州找到它们。这两个小镇不富贵,却殷实而平静,坐落在内布拉斯加州那长得像海洋一样的玉米地里,它们就像两个蹬在田埂上抽烟论收成的老农民,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我很喜
作者简介 伍倩,土家族,北京大学文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畅销书作家。 一根透明丝线如何能承载人生的重量?舌尖落下,污秽而骇人的秘密便会訇然爆炸。她和睡在光阴另一头的“小耳朵”,在深渊的边缘将舌头上了锁,以稚嫩的舌尖肩住了黑暗的闸门。而每个沉默的旁观者,亦是丑陋罪恶的共谋。这不仅是一位女性的个人遭遇,同时也是许多女性的遭遇。舌头若不上锁,女性内心深处蕴藏的
伍倩中篇小说《舌锁》的女主角陆怡苓最喜欢读的一本书是《洛丽塔》。她第一次阅读这部作品是在高中时代,等到成年之后,她反复阅读这部作品:“曾被邵芳的眼睛照亮过的文字落入她眼底,地球接收到早已陨落的行星在十年之前对它发出的星光。”这句话暗示了陆怡苓对《洛丽塔》的阅读并非是文学青年式的——实际上无论是从气质还是人生设定来看,陆怡苓都远离文学青年——而是带有强烈的实际关切。《洛丽塔》这本书以及这本
二舅中风后,最想见的竟是“我”——这个从小被他偏爱的外甥。我匆匆回乡,看到曾是家族里“最会读书”的人,如今瘦削憔悴,半身不遂。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零碎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拼凑出二舅的一生。
市郊将要拆迁的村子,她为何迟迟未搬,守着老屋?同乡姐妹流年偷换间行至暮年,村口那株老槐,枝繁叶茂间藏着她们仨的美好与苦痛。时代变迁改变了各自的生活轨迹,再次相聚试图重拾旧日温情,而过去的隔阂和现实的差距,让她们之间愈行愈远的关系再也无法弥合。
“我”回到了故乡,受妹夫之托给外甥女找学校就读,却四处碰壁,最后还是由妹夫解决了问题。但整个事件都像一个 “盲盒”,外甥女究竟怎样找到的学校,“我”也不得而知。“盲盒”既是当下一个网络热词,又是小说的主题和象征。
父亲住院治疗需要钱,女儿被迫做了足疗师,她在足疗店遇到的却是一位奇特的青年男客人,他们一起谈到了这座城市的古建筑瀛楼,和瀛楼上的鸢尾花……城市的光辉与一家人的落魄展现出现代都市生活的错位,触动心弦。
柳二少爷最大的爱好是看戏,也是票友,他最爱看沪剧,唱沪剧。 沪剧就是流行于上海的一种地方戏,是清代道光年间出现的,到20世纪40年代沪剧已风靡上海滩,因为沪剧以表演近当代生活为主,有不少卿卿我我、悲欢离合的剧情,特别受年轻人喜欢,柳二少爷就是其中的一个。 柳二少爷认为:沪剧之音乐委婉柔和,曲调优美动听,那些爱情故事更是缠绵悱恻,看得喜怒哀乐,听得如醉如痴。 然而,娄城虽然离上
她被困在婚姻的泥沼里动弹不得,丈夫的出轨、日常的琐碎,如同无形的电线,将她紧紧缠绕。只有在梦境的一隅,她才获得了飞翔的自由。清亮月光下,她变成一尾有着冰蓝色翅膀的飞鱼,一次次跳跃游弋在内心深处那片被压抑许久的自由之海……
小说《她像鱼一样飞翔》是一个关于中年女性在婚姻废墟中重新成长的故事。小说从主人公玲子的渴望自由飞翔却不得的梦魇开始,而现实则是她辞掉了自己的工作跟随丈夫迁往异地生活,她对家庭任劳任怨地付出,没有亲密和关爱的婚姻本以为仅仅是死水一潭,却终因丈夫的出轨完成了一次质的转折。循规蹈矩、合乎规范的生活并没有让玲子获得快乐,反而让她日益感到痛苦与麻木,她的反抗是无声的也是隐秘的:她感到了身体的各种疼痛——
父母爱情//被打的母亲/双手抱头/圆滚滚的/像一根木头/有时,双手只能捂脸、捂眼、捂嘴/发出呜呜的声音/像风刮过树林/被打的母亲/只在夜里才发出哭声/在漆黑的田野/在姥姥的坟前喊娘/那时我还小/如同一枝嫩芽/保持着春天//被打的母亲信命/像有的植物是树/有的植物是草也是命/命让母亲嫁给了父亲/打和被打都是命/包括后来/我们繁茂如树林/母亲偏瘫如北坡/唯有父亲日夜照料母亲/如夕阳不遗余力洒下金粉
一 北京五环外的“城中村”皮村有个文学小组,我也是文学小组的一员。每次授课开始前,大家先轮流介绍自己。我就说:“我叫马大勇,从事花卉行业,学习插花。就是,把花插在花瓶里。”于是大家脸上都有点奇怪的神情。有的朋友问,是开花店?不是。当然我也在花店做活动,讲插花史、教插花课。 大家脸上仍然是问号。教插花?把花插入花瓶,人人都能做,还用教学?而且,插花与文学有关系吗?几年过去,我还是说在学插花,
母亲是小脚,一辈子都用脚后跟儿走路。 我家是农村的,那些年生活在乡下,生产队每天吹哨集合,分配农活,下地劳动。男人尤其壮劳力,往往干推车运粪之类的重活。而母亲这样的小脚女人,就只能力所能及地干些相对轻上一点的农活儿。村人都理解,谁家没有女人呢? 比如,秋天棒子熟了,男人抡着小镐刨棒子秧,母亲这样的女人则在前头掰棒子。左胳膊挎个大笼子,右手抬着去掰,掰了随手就搁笼子里,直到把笼
一切恰似与生俱来。 如今回想起来,在四十年前的某个春天或夏天,也可能是秋天或冬天,当我站在宝顶山大佛湾上面的崖壁边,俯视着湾内巨大的卧佛、生动的九龙浴太子和威严的孔雀明王造像时,心灵一定是深受震撼的。那时,我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乡村孩童,环境的闭塞和知识的贫乏,限制和阻碍了我对外部世界的了解。我根本不清楚外面的天有多大,地有多广。我活着的唯一体验,就是跟随父母默默地承受生存的重压和困厄。父
死人之不朽,似乎只停留在传说里,只是总有人不信,究诘其辞。我早听村夫野农每于葬事,都要谈论不朽,于是抬出某地的干尸。虽已入土若干年,揭开棺椁之时,仍是面如生者。我没有见过,大体是不信的。至于像多塞特侯爵的尸体经受七十八年未腐,我们无法找其缘由。因之,许多临死之人,总要在自己的棺榇上大动心思,到底用什么材料为上? 我们那里多用刺杉为榇。我也不知其详。据说,有人是用椿木的,但共有墓地的族人,
航船在海流中波逐、浮泛。飞快的航速,让人注视水流感觉如乾坤倒转,视觉变得模糊大脑出现晕眩,好像在宇宙的“黑洞”中漂游。混沌中没有参照物,彷徨无地,仿佛置身遐远空间,努力企望着陆与岛之间,构设亲密的附着而有所依托。于是,心底被一种归思的意念牵扯着,愈发显得迫切而强烈。 乘船去浙南鳌江口外的南麂岛的感受就是如此。 南麂岛却也像极了漂浮浪迹于海天的游子,孤悬外洋。显然,这里美好如世外桃源
在铜板上抹墨, 比在脸上抹粉更多。 钢刀裁去纸边, 也裁去她青春的一页。 她恋爱了,对象是个高个子的小伙, 一身笔挺的警服,沿河沟蹬着单车, 常经过院子门口,希望能恰巧遇见。 她坐在机器旁总带着笑, 只是笑颜没有印到纸上。 后来,她有了孩子, 没日没夜地哭闹。 丈夫烦了,只会催她去哄; 奶粉的售价也咬她的胸脯。 她装订时一直皱着眉头, 生怕把愁恼订入纸中。 最后,她老
已经好多天了,我变得小心翼翼。 时间飞快地蹬过去,雪亮的风车。 睡眠却掉了链子。没成年时我修自行车, 锲而不舍地把滑落在齿轮内侧的铰链 一把扯起来,或许它也曾感谢过我 在一百米蛙跳的终点伸出手,或许不。 雪亮的轮毂和车条,飘落的声音令人目眩。 它只是趴在那里,像条肥胖过度的老狗。 若论对生命的忽视,我的罪恶最大。 看见阴影却不直视它,看见面目要躲避它; 把玩手电筒似的信心
高傲的机器,清唱着日子 它唱不出感情 却不会忘记歌词 我们听着,这一下下的鞭子声 或许是不停地弯腰 香烟拿出来的时候 弯如月亮 我猛吸几口 便把月光,弹掉 闯过人行天桥、工厂 或火柴盒般的宿舍 我们重复地生活 就好像有些人,感觉在哪见过 流水线停下来的时候 如一座小桥 在这十几分钟里 灵魂获得自由 我悄悄用两根手指 在上面轻轻地走 多美啊 早晨,多美啊,被妻
用手攥着远方的灯火 用唇靠近内心的河岸 我将成为很多人来爱你 我将怀抱日月开辟春的疆土 自从有了电焊证、上岗证 以青铜阳光焊接这个摇摇晃晃的世界 我就是钢花四溅、铁水横流的铁人 兜兜转转多少旷野、工厂、商场、矿山 我在焊接那些断裂的钢轨、航车、铁架桥 和铁罐铁笼、钢架水塔、井盖、电线塔 从不焊接那些羞辱的刀子、嘲讽的利剑 焊花开成花斑的老虎 在黑夜的大地上 正是播种太阳的
凌晨五点,人间打起黏稠的挺身 夜色交混着槐香 一个老人挑起早安,鼓楼下面 热粥贩卖着黎明 年轻人熬红了眼睛,冲出激荡的夜曲 支付一文钱的青春 天桥从城市的地面开始爬升 召唤朝阳与铜鼓 把自己择分成,故乡或异乡的阶梯 倦鸟是只道边寒鸦 栖在劳务市场旁的栾树上 微晞的光亮开 照在一群头发稀疏的工人身上 他们磨亮了各种工具 在水洗的生活里修筑冀望 春行早 我们开始讲述,蓝
工地一幕 大雨径直落下 天空像一个阴沉着脸的庞然大物 借狂风的手掌 使劲拍打着坚硬的建筑物 拍打户外的每一棵树木和广告牌 在工地旁,一块闲置的木板 被几个急忙躲雨的民工捡起 一起用手掌托举着成为屋檐 一双双疲倦的眼睛 慌张地打量着这座湿漉漉的城市 他们黄色的安全帽拥挤着、嬉闹着 像一群用身体相互取暖的小鸡 他们不加掩饰的笑 像从水泥夹缝中用力开出的野花 ——摇曳着,坚
初始干起护理行当, 面对陌生男子身体的异样, 羞涩感时常会有上扬; 好在洁白的口罩遮住了我绯红的脸庞, 好在专注于工作分散了我的想象, 让碰见的犹如零件呈现在操作上。 独自守在垂危者的床旁, 独自关怀临终者的死亡, 怯意难免会涌向胸膛; 想想硝烟弥漫中的战场, 想想自己的责任与担当, 我的手脚便不再彷徨。 听到病人呼叫“护士”时声调中的迷茫, 听到病人毫无保留倾诉的衷肠,
无处安放,来自乡下的土坷垃 父亲早把庄稼,从我的胸腔里扯出去 异乡风向不定,将我的颜色越吹越淡 骨子里簌簌的铁锈,也在一个小旋风之后 散落一地 城市接受爱和馈赠,面无表情 我始终不敢,把汗珠子蒸腾后的盐碱渍 当最后的给予。在南风里打开自己 庄稼残留的根茎,倔强地继续分蘖 往血管里扎。然后每天盯着 渐渐被撑起的干瘪的皮囊。贮藏风雪雷电 鸟语花香 梦游是一种病,会上瘾能传染
午后,一对恋人坐在树下 秋风拂过,大地 染了一抹金黄 桂子散发的气息 醉得有些撩人 趁不注意,一个个 悄悄躲进他们的衣领,帽兜 偷听着 甜蜜的爱情故事 回忆,陶醉间 男孩不禁单膝跪地 以秋为媒,执桂为礼 向身旁的她告白 桂花 今年,桂花来得有些晚 但好在还是来了 没有错付 我对她的期盼 一阵风吹过 她带着那抹清香 顺着窗台,悄悄 爬进来 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2003年的工资单 月份:8月 工号:13569 姓名:胡留帅 职务工位:装配工 应勤天数:31天 实际天数:30天 正常工作时间工资:473元 迟到:0 全勤奖:20元 上班时长:240小时 加班时长:128小时 夜宵补助:0 其他补助及奖励:0 伙食费:0 住房水电:57元 应发工资:493元 实发工资:436元 有些名字 当李慈娇 田国礼 鲁大军 王化猛
野鸡赞美诗 嘎嘎地叫,嘲弄着人类坟头 在草丛,在树冠,在山坡和树阴里 在农田,在地垄,在田埂 下雨不下雨最知道,天气预报算什么 拥有藐视人类的视角,腹中蛋卵 光中的阴影囊括了村庄 拥有天空又贴紧大地,跑得比兔子还快 起得比京郊的公务员还早 拥有南风中最早最强大的春情 一只公野鸡驾驭一群母鸡 人族自叹弗如,艳羡不已 捉蝎子的农民多么恼火! 它待过的地方一无所有 也没有蜈蚣
在月光织成的丝绸中 在月光织成的丝绸中拥抱大海 桨归置于船舱,甲板停下大提琴的演奏 某个相似的灵魂,此时他是湛蓝的 月亮的镜子替你照看大海 巨鲸之背,从内部发出光亮 仰望难免孤独,却也是一生的必修课 不如化身大海。隐藏的事物 全部居住在海里,爱也是 千万个深渊,千万种形态 “但永远不要靠得太近” 隐喻使沉思的面孔多么美丽 与世割裂的美,必须独自完成 你们的名字
惦记 年轻时,我惦记星辰,渴望那是情人的眼睛 惦记大海,能成为摇晃的婚床 狂热中,我惦记艺术,爱上一门失传已久的手艺 在原野和丛林间奔跑 现在,我只惦记亲人 晨阳黄昏,洗衣,做饭,简单地走动 问候 问候树枝上的那只松鼠,它抛下的 可能不是松果,而是一枚月亮,皎洁透彻 问候大地深处的蚯蚓 对,就是身子软软,常被截断的那条蚯蚓 它穿过大地的坚硬之处 召唤一粒种子生长 问候一
吉打的稻浪,恍若涌动的万顷碧波 不知是暖风铺开金黄的田畴 还是早晨的阳光,洋洋洒洒地洒下来 此刻没见秋水变幻,唯见稻浪翻滚 直抵天涯,一行白鹭绕着河汊 盘旋。平缓的流水漫过原生村舍 神秘的吉打河从成片田畴穿过 一艘喘着粗气的运粮船,溯流而上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许多提弯镰的人,从河边到岸上 也有黝黑的马来女子,隐没在稻浪中 那穿花格衫的泰国男人,那么匆忙 临岸的
一枚鳞片,就是一卷史诗 早已接受命运束缚的巨鲤在盆中 像鎏金的弯月,缄默、虔诚 它曾在江河中吞噬小鱼 和那些如泪水般孱弱的虾米 我看见了热烈的日光 掠过渔民的喜悦,鱼鹰的惴惴 直入鳞中,那里是水泽世界,藻荇无边 新生的蛟龙在讨论何时驾驭洪水 报复贪婪的船只,而老龟 仅剩的那位,正用意念传达感慨 “你的躯体将被烹煮,鱼鳞也将失色 那些和你的家族争雄的鲢鳙 已先一步,在天上湖
这愚钝的木头,化身 清凉的音符,用千年的风沙 能否打磨出,这片刻的 寂寞?但是,泪水全无 哽咽全无,从《胡笳十八拍》提炼出的 细沙,已经从一个朝代 迁往另一朝代 在一架大智若愚的箜篌残骸前 我们,要借助什么 抚平内心的湍流 它已作好了两手准备 既弹奏大漠胡杨,亦弹奏 江南千里烟波,它被那些 青葱如玉的手指不断阐述、修正 变得越来越圆润、深邃 仿佛体内埋伏千军万马 被
金线劈开天空 一群雀儿扑棱棱落下 在红墙上 细碎的冰从井盖上一跃而起 尾气 哈气 寒与热冲撞出的氤氲里 两双冻红的手 相遇 吹响 停止 王可欣,1990年生于北京。
1 绒绒的草地, 开着小雏菊和蒲公英, 你的小手揪草, 你推着不听话的学步车。 你坐到地上, 哦,草下干燥的黄土里, 有我们更古老的祖母。 老祖母长成一棵树,站在背后, 阴凉遮住你。 你并不知道, 我把我外祖母和我母亲的荫庇都给了你。 一代代人的果实挂在树上, 风摇动, 它们环绕你轻轻哼唱。 2 我怀抱你, 许久,对着星辰、月亮, 暗黑的大地; 月季花透着嫣红
他尚且 真实地存在 每天晚上,他打灯 驱赶尾随的幽灵 写下虚无文字 并感到疼痛 这意味着,他已不再做梦 疲惫是户口本 他独居在 城中村的一小块光亮; 贫穷是身份证 饥饿剥蚀着一切,令他日渐消瘦 从塑料椅上下垂的腿 慢慢深入地心 可在诗歌中他却能飞翔 那里天空一半漆黑一半猩红 他伸出手 接住月亮滴落的血 失语症 醒来后,你正把鱼食 撒进鱼缸里。秋天的树木,
在涪陵北站,火车站了一下 上来两个离婚的女人,形同闺蜜 她们一定经历了一场美好的晚宴 声讨所有命运,又憧憬所有未来 她醉得哭了起来 她赶紧打了一个电话 夸奖她十岁的儿子挺乖 说半个小时后,晚上十点半 你家小宝贝,会到小区北门来接你 哭的她马上说出了心口的秘密 她爱上了一个可能也爱她的未婚弟弟 赞美的她说,必须考一考,面试一下 女追男,或者是幸福 或者是不幸,是你宝贝儿子的
越过一盏又一盏酒杯,你愿意为我 点一风灯凌乱,夙兴夜寐 灯火通明;三点钟下雪 我们两点钟就决计要翻越 一座又一座宏伟的蛋糕塔—— 以双脚无法抵达的速度 旋转。昏黄,昏黄 你和我都皎洁;在今晚 心碎的潘安窸窸窣窣 模仿半爿鱿鱼刺身,错落有致 精心摆盘。于是开始期盼圣诞、滑雪、糖炒栗子 和冰面的磕碰;比瘀青更早 由你用笑声接住我,三又三分之二个转体 一片曲奇。亲密接触:我们从
阳光扶住窗台,像温暖的 手臂,或者慈祥的眼睛 在窗边,我给母亲削梨吃 梨皮翻卷,如一叠叠刨开的 木花从指间滑落 “老妈,香梨好吃吗?” “要说好,不算好。要说不好,也算是好。” 浮出一朵明亮的笑容 我和母亲的分工,让我心安和满意 此生,我们最大的合作,就是命定的 母女关系 在这茫茫人世间, 也会争执得面红耳赤,也会弄混彼此的身份 有时,我是她的女儿 有时,我是她的母亲
“可是,死是多么奇怪的事。” ——梁小曼《Samanea,Salamander&吴女士》 找到一处合适的比喻。她挤进 将脚踝咬紧的狭长细节 冬日裹在她表面的织物太轻,太薄 太生疏而多孔,像藕断的细雨 油麻地太远。异乡的黑泥土早开始长成 上个秋天的叶子腐朽得太轻易了。 谁能接住那漆黑的重果,谁能把告别的话 碾碎成下一杯冷饮上坚硬的小片 那些牵连只能被细细抚开。 对坐,在
请你为我剥开一颗橘子 请你像门,或者像门边挂起的伞一样 注视我每天的到来与远去 雨季意味着什么?欧石楠与翠菊盛开 不再能每晚看见月亮 秋天寒冷得像一片哭泣的叶子 我用了一整晚思考,或许分离是一种美德 请你允许我打开你,像下雨的城市 脱下早已淋湿的衣衫,用沉默 欢迎我的到来。你可以和过去一样讨厌我 就像讨厌橘子酸涩的口感 聂漓,本名李翰墨,2004年生于山东青岛。
骤雨初歇的傍晚,最适合山中散步 从中岭村到中岗村,放空的人 如风而上 沿途的木槿花 敛闭了花瓣之门 门缝里微微透出鸡肉味 青葙在灌木丛中,燃烧着紫色的火焰 柔弱的身体装着冲天之志 马桑绣球沉浸在淡淡的阴影里 白色和粉红小花上珍珠闪现 在浅蓝和粉红交织的音乐中摇曳,舞蹈 高大的构树,结着青青红红的果实 “啪”的一声坠落,鸟雀不惊 一只蝉,在竹叶上不知伪装了多久 突然脱下厚
狭小的出租房 离你八百里有余 那么,墙上过期的空调一声声呜咽 你便听不见了 我很少给你打电话 生活把我打磨成了一颗圆石 此刻想起你,不如说是 担忧你劳损的骨头 长出一根根蜇人的松针 我在电话中透露很少 除了以一串串电波翻译 愧疚或爱 却无法阻止你在一粒粒止痛药中行走 而我轻易获得你的原谅 仿佛这是你最后能为我做的 刘华,1989年生于江西莲花,现居杭州。
在城市很难看到鸟低垂 如果云忘记了城市,为何会在 尘嚣中洗涤街道的伤疤 我留意角落中那些上了岁数的证据 摊位生锈的广告牌、漆面磨损的朱红门 和承受各种天气的青色瓦 寻找鸟,世俗林木间也难以出现惊鸿 塑料袋和广告纸印刷着欲望的口水 我偶然寻到一条抛物线 光彩又苍白 鸟和某人挣脱了囹圄的绳 复盘:许是那钢筋野兽 撕了鸟的羽毛 青逍,本名卞德鹏,1986年生,现居山东泰安。
东方之星,喑哑西方之幕布, 晦涩的昌耀,在我的百里之外, 古典的边塞,在我的前世摇曳, 落木的河畔,我何曾吟诵自我的塔河志? 攀缘的枝叶,呼应霍去病的泉水, 丧失的城垣,层叠野史的荒谬, 一头驴,贯穿城门和贡院,楹联拙雅,林则徐的 笔墨,盎然了这座城的车轮, 我说无边,羊皮筏子协奏花儿和少年, 我说有涯,克制的泪水 渲染了丝路长卷或俗世的冥想。 陆承,1984年生于甘肃榆中宛
阿尔的草屋、毛衣与一杯油漆 阿尔的葵花、婚戒,还有你 还有阿尔的冬天,那只黄金耳朵 把易燃的画笔,连同后世的诗人 一同烧死 后世谁眼眶睁破,紫红色如血 后世谁胡子疯长,麦子状披靡 后世谁能从幅幅赝作中找到你我 将结痂的纱布,连同你我的太阳 吞吃干净 一对孪生兄弟 一对孪生兄弟披着鲜艳的疯子荣誉 相继离世 是栗子,是从火里取出来的 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江
两只首尾相连的红蜻蜓 在马家河的水面上扑闪腾挪 每一次沉降 点水 都在孕育新的生命 这超越水流的速度 谁承想 它与生俱来 爱的结晶 毫无掩饰如此直白 大昉,1985年生于甘肃通渭。
许多事物看似触手可及而 不可信。譬如落日浮尘 它们面目细微、模糊,迎着光 才觉得依稀可见。儿时 曾借亮瓦投映的光柱,抓捕过 飘浮的尘埃,封在一个玻璃瓶子里 堵住所有逃生的出口 锁进抽屉。仿佛尘世漂泊 留下的一个把柄 又像一个难以求证的证据 不敢轻易开启。一个人的尘埃 也有自己确凿的轨迹 去把真相交给恍惚的光,交给落日 如隔世打开的经文和传说 悲伤、神秘而笃定 毋庸置疑